来源：《小康》 2013年第2期

　　　　杂志编者按：宝玉没有阶级意识，贾母高贵而慈悲，但他们却不可能做到佛家所说的“众生平等”。当我们嘲笑那些因过度关注权势财富而势利的人时，也要问问自己，你，真的，是看众生平等的吗

　　今天，谈佛论道似乎也成了热潮，常听身边某个人说最近在研究佛经，有人去闭关修炼了之类。只是，慈悲心和看众生平等的境界，怎么可能仅仅从典籍理论里而来？何况，佛家所说的众生平等，在不同人的眼中，又会呈现完全不同的境界。

　　整部《红楼梦》里，宝玉算最没有阶级意识的人了，对于任何女孩子，他都能给予真心的体谅和爱护。更难得的是，他几乎越过了他的阶级局限，常说在他怡红院里服侍的女孩们“无论家里外头的，都要回太太全放出去，与本人父母自便。”

　　爱护之外，宝玉还希望终有一天，能还她们自由，让她们不必一辈子为奴为婢，能够为自己、为父母真正活一回。 但他的爱和宽容却是只对女孩子们的。在他眼里，嫁了人的、上了年纪的媳妇、婆子们，都说不出的令人生厌。宝玉的理论是：女孩未出嫁时是一颗宝珠，出了嫁，变出很多不好的毛病来，变成了死珠。再老，就变成了鱼眼睛。

　　虽然《红楼梦》里写了众多可恶的婆子，但岁月真的是只能将女人变得可怕可恶，而不是增加智慧和包容心，延伸生命的宽度和广度吗？刘姥姥那样圆通而大气的人生智慧又有几人能及？所以宝玉的博爱和平等，也不过是在某个范围内的，很有局限性。

　　富贵如贾母，才是真正的贵族。她有一种很自然的慈悲，对家境贫寒或是地位低下的人，在某些时刻能表现出真诚的怜恤和体谅。比如对于来“打秋风”的穷亲戚刘姥姥，对清虚观里慌张的小道士，和贾家的远亲之女喜鸾、四姐儿等人，都有她的慈悲和体谅。

　　但你若以为贾母真修炼到了看众生都平等，时时处处慈悲为怀的境界，那又大错特错了。 尤二姐受尽折磨、吞金自尽后，凤姐向贾母进谗言说尤二姐因害痨病而死时，贾母竟主张将尤二姐尸体“或一烧，或捡乱葬地上埋了完事。”

　　袭人母亲病逝，她为守孝，未陪着宝玉参加府内家宴，贾母问起，王夫人说了是因有热孝在身，不便参加，贾母就不高兴，发了一大篇议论，认为袭人身为奴才，根本就“跟主子讲不起这孝与不孝”。

　　可见，在贾母眼中，慈悲和平等是有限的，是有严格的等级阶层的。

　　有时候，势利并不仅仅只针对财富地位阶层，还有对于所谓焦点或是主角人物的特别优待，和对于平凡、卑微人物的漠视和怠慢。

　　就像在琼瑶小说里，只有男女主人公的爱情是绝对的焦点，在他们伟大的爱情面前，旁人都成了铺路的水泥和沉渣。

　　我向来对《水浒传》、《三国演义》里那些粗豪嗜血的英雄们无感。当张飞、李逵们红着眼杀出一条血路，踩着很多无辜人的鲜血成为英雄时，我总不能跟着他们一起体会快意恩仇的良好感觉，总是会怜惜那些无辜枉死的小人物们，他们的命运，又会牵系着多少家庭的悲欢离合？

　　我们何尝不是他们，是无数小人物中的一个。

　　我们都是小人物，却很难对同样的小人物给予和历史及身边所谓的焦点人物以同样的关注和尊重。这是人性深处的不平等。

　　当我们嘲笑那些因过度关注权势财富而势利的人时，也要问问自己，你，真的，是看众生平等的吗？

　　平凡如我们，也许做不到庄子那样，不仅看人平等，对万事万物，植物动物都一律尊重其自由生长的规律。但至少能做到的，是多一分体谅，多一点“退一步想”的思考方式和心胸气度。

　　万类霜天竞自由，才是最美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