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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作人坦言：“我爱绅士的态度与流氓的精神。”在他看来，人的言行不是由良知、良心或灵魂指挥着的，而是“两个鬼”——绅士鬼与流氓鬼。这两个鬼对应于宗教上的“善天使”与“恶天使”，“他们或者应该说是一种神，但这似乎尊严一点了，所以还是委屈他们一点称之曰鬼。”周作人作文经常以鬼论世，这里且不细谈。

　　这是一种双头政治，而两个执政还是意见不甚协和，我却象一个钟摆在这中间摇着。……我对两者都有点舍不得，我爱绅士的态度与流氓的精神。绅士不肯“叫一个铲子是铲子”，我想也是对的，倘若叫铲子便有了市侩的俗恶味，但是也不肯叫作别的东西那就很错了。我不很愿意在作文章进用电码八三一一，然而并不是不说，只是觉得可以用更好的字，有时或更有意思。我为这两个鬼所迷，着实吃苦不少，但在绅士的从肚脐画一大圈及流氓的“村妇骂街”式的言语中间，也得到了不少的教训，这总算还是可喜的。

　　《两个鬼》这篇文章，大抵论的是人的行世的取向，言明现世雅俗并存、善恶同在，人大概不能做到“投靠一面”，“要么全有，要就全没有”（易卜生语）的彻底态度是不可取的。

　　依此论及作文，我以为也是这样的。高雅与落俗在每个人心中都有，不能为了高雅的文字而对低俗一概无视，也不能为了落俗的文字而拒绝一切高雅，能不能正视内心里“绅士鬼”与“流氓鬼”的较量，思想着取一种中和的状态呢？文字不仅仅是写现实的，也不全然依托于理想，在现实与理想中寻找独特的眼光、妥贴的手法、合理的形式来叙述，或许要比偏安于一隅更能开拓新的境界。比如以绅士的态度写出流氓的精神，或者，以流氓的态度写出绅士的精神，都可尝试。以绅士的态度写出绅士的精神，或者，以流氓的态度写出流氓的精神，未必不可，只是前者容易陷入“道德文章”，后者容易流为“痞子文学”了；不加克制，恐怕离文字的精神越去越远了。

　　在文章末尾，周作人这么说：

　　我希望这两个鬼能够立宪，不，希望他们能够结婚，倘若一个女流氓，那么中间可以生下理想的王子来，给我们作任何种的元首。

　　　　　　　　　　　　　　　　　　　　　　　　　　　　2006年12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