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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 《周晓枫散文的童话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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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晓枫散文的童话气质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7月26日08:16 张锐锋

  我们面对的文学有两种:神话的文学和童话的文学。神话的文学让我们看到一个复杂世界的强烈映射,它是人类内心自卑和狂妄的说明,这种矛盾的、缠绕的内心生活,必须借助神奇的、凌驾于我们头顶的神秘权威的行为示范才能赋予其合理性。与之对应的是童话的文学。它是对神话的文学的背叛,是对个体精神的理解和内心规则的秘密遵守,它看到了每一个个体的差异并默许了这种差异,它以某种理性的光芒重新照亮被黑暗掩埋了的真实,并将精神从贪欲的肉体中分离和提炼出来,转化为某种纯净的形式。

  在一个以物质为中心的时代,大众更渴望看到神话的文学,因为这样的文学更容易展示社会的力量,人们会将自己和一个海量的数据包打包在一起,以便将自己的一切混合在时代的特质中。然而,一个重要的事实是,文学越是捕获足够丰富的个体心灵内容,就越容易让阅读者感受到自身存在的真实感,也越容易让我们感受到基本人性和精神的互融。而且,越是单纯的、透明的事物,也更有说服力和感召力。

  这一点上,周晓枫的散文具有某种童话的天性。从她最早的散文创作中已经显示出这种倾向。比如《它们》《鸟群》《幼儿园》《斑纹》《琥珀》以及近期创作的《巨鲸歌唱》《素描簿》等,作者将目光投射到各种动物身上。这其中有着对现实生活的巧妙规避,也有着处理个体经验策略的考虑。重要的是,这些动物是大自然中纯洁的生命,它们的一切行为都呈现自己的本性。在这些我们所不能理解的动物身上,有着婴儿般的“无过失状态”的光芒。它们的一切,来自天性的召唤,体现了上帝造物的初衷,我们似乎能够从中找到亚当和夏娃被逐出乐园前的生命景观。

  《它们》开宗明义:“在上帝眼里,人绝不是他惟一的子民。因为禀赋智慧,在自然的家园中,人近乎长子的角色,担当着某种家族主脉的承递,及抚饲幼小的责任。那所有盛纳着生命的,都是人类血缘意义的亲人。”在这里,人类不是征服者,不是不择手段的自利者,而是大自然的分享者,以及一个大家庭中的一切责任的承担者。显然,这是一种理想状态,一种令人向往的、万物平等的、深含着正义价值的宗教图景。它与现实形成巨大反差。周晓枫没有直接、直白和鲁莽地说出自己复杂的内心感受,她只是想用某种赞颂美好事物的方式,唤醒人们冷漠麻木的、无梦境的睡眠。

  她描绘了动物世界令人震惊的美:“孔雀收藏着一把绝代华丽的扇子,它们喜欢在这个时刻把它打开。阳光的丝线在扇羽上编织着,光影变幻,璀璨夺目。孔雀是世袭的贵族。”“豹子是长得最精简的一种动物,它的肌肉布置、组织结构都是为了速度设计的,除此之外的一切都被剔除了。豹子甚至克制食量以保证身材、维持速度。”“象是陆地上体形最大的动物,但它却是草食,为了维持庞大身体的热量,它长途奔走, 花费数倍的精力和时间来寻找食物──相等的热量本来可以从一只动物的身体上轻易得到提供。相反,象群在野外常会庇护被追逐的鹿麂……”

  在《素描簿》中,她发现了蛇的神奇以及与僧侣之间的神秘关联:“光头,它剃度过。蛇的神情,融合了出家人的悲悯和淡漠。它的身体没有轮廓,始终维持额头的宽度——去除四肢里得以藏污纳垢的欲望,它修行。以最低微的匍匐,以磨蚀中的寸寸鳞皮,受难般,感知大地上无尽的石块和刺丛。”在《马戏与杂技》中,她发现了马戏团里“集中着大量的动物天才”:“本性谨慎胆小的山羊,现在熟练地把分瓣的高跟的蹄子落在细细钢丝上,它中空、后弯的角上,像女孩的冲天辫系着红绸带。小狗排队亮相,摇摇摆摆,步子还不稳,穿着可爱的卷着花边的小花裙──幼儿园的一群小朋友。”这些令人感奋的描述以及丰富的想象力,使我们立即就想到了一些熟悉的文学家的名字——法布尔以及列那尔、希梅内斯。在这些遥远的欧洲人的笔下,我们曾经看到过类似的生动描写。

  动物的种种特征,和我们引以为荣的很多品性具有相似之处,甚至某些隐藏于人性中阴暗、卑微、猥琐的东西远不及动物的德行。它们惊人的本领以及天然之美同样会引发我们的惊叹,并让这些万物的灵长感到相形见绌。这中间一直闪烁着一个不朽的主题:爱。世界是如此美好,大自然中竟然存在着这么多美好的同行者,这给了我们热爱生活的充足理由。生活的繁荣不是人类自己在孤独中获得的,而是无数存在者和我们一起造就的。这些可爱的动物们,不仅给予我们快乐,还不断用它们身上闪耀的神性,为我们提供拭去尘土的一面面镜子,让我们从中找到迷茫中丢失的自己。

  周晓枫也从动物们的行为中寻找人世间许多谜题之解。许多社会现象和经验中的事实,不断动摇我们从一开始就尊为圭臬的信条。问题可能有很多答案,但是动物界的事实可能提供了问题形成的秘密基因。她写道:“肉食动物以草食动物为食粮,就像恶以善为营养。善滋育着恶的蓬勃生长,同时抑制着恶的无边蔓延,这奇特的二律背反关系埋藏在道德法则的深处。当狼吃掉羔羊,它揭示了善恶的两种走向:善是以牺牲自己的方式来成就善的,恶是以壮大自己的方式来成就恶的。有时我觉得善的传播依靠一种基因关系,只有血亲意义上的温良之辈才能继承和传递;而恶近乎传染病症,它的扩散不需要苛刻的条件。”这样,她推出了一个“令人沮丧的结论”: 恶在力量上强于善。

  她还看到一连串令人痛苦的生存事实:在食物面前放弃了高贵和自尊。“我不会忘记一只长颈鹿给予我的细腻温情。我喜欢喂饲一些我喜欢的动物,我知道这是非法的。有一次,我带了苹果给长颈鹿。它的笼子太高了,我无法投递,只好把苹果切成块,从网笼下面扔进去。这种天生没有声带、受了伤也永不呻吟的高大动物,以优美的弧度垂下它的头颅,因为苹果紧贴地皮,它必须困难地劈开双腿、尽力低头才能吃到。”

  在另一篇文章中,主人公换成卑微的蚂蚁。“小小的铠甲武士,相互箝牢,企图致对方于死地。我不能从外貌上区分两方:精巧的触须和腿,占到身体一半的硕大脑壳,卵形腹部,细得夸张、几近束断的腰──蚂蚁长得全一样,它们凭什么记清庞大的家族成员并指认混同于中的敌人?靠气味吗?我从两边的蚂蚁队伍里各捏出几只,仔细地闻,辨别。”这种莫名其妙的兄弟阋墙、煮豆燃萁,令人愤懑和悲哀。重要的是,判断和指认敌人的方式十分轻率、简单,仅仅凭借毫无理性的冲动和激情,就可以将对方置于死地。

  在这里,仿佛动物们的存在,仅仅是为了照着人们按自己的原型写好的剧本,来表演一场戏剧。一个无处不在的导演,已经暗藏到它们的心灵里,控制了它们的情感和力量,铺排了所有曲折的过程和悲剧性的结尾。在周晓枫的许多散文中都涉及人和动物之间的关系,以及由这种关系推导出来的结论。动物不仅成为人的化身,还在其表演的细节中暗示了人的困境。可以说,这些动物形象编写出一个个“伊索寓言”,并将其纳入了基于人性诠释的叙事美学。

  另一方面,这样的散文不断营造紧张的语言氛围,将我们对待动物的故事嵌入一个巨大的背景之中,让我们充分感受到作家的悲悯情怀。在《幼儿园》中,她讲述了一系列童年的故事,其中一幕,就是出于好奇心的驱使,以凹透镜聚集阳光追逐一只可怜的蚂蚁。“凹透镜下,出现一个耀眼的光斑。我调整角度,让它追上一只正在觅食的黑蚂蚁。舞台投射下来的聚光灯,集中在蚂蚁身上。强烈的光源似乎让它怔住了。它不动。然后,蚂蚁的腰背渐渐拱起,头部弯下去,几乎碰到屁股尖。它僵硬地翻了个身,几根细得快看不出来的腿在空气中盲目地蹬了几下,就停止……又移回来”。一个儿童仅仅出于对一个试验的好奇,却用一个雪亮的光斑杀害了一只蚂蚁。

  她之所以选择了一个儿童无意之间的游戏,不仅仅为了回忆往事,也许旨在说明人们对待大自然以及动物世界的傲慢态度。儿童是人生的初始阶段,他们的行为表达基本人性。儿童对外部事物的处置方式,他对待动物生命的冷漠态度,更使我们悲伤和绝望。我们可能借用各种名义来粗暴地对待同一个屋檐下的朋友,用以满足自己的某种欲望,但一切理由都不能证明我们残酷行事的正当性。在一篇文章的结尾部分,周晓枫引用了一条“伪消息”,据称尼斯湖怪兽已被捕获。她写道,水怪曾躲过百万年时间的大劫,最终却躲不过人类的眼睛。“一米多长的麻醉镖”是我们使用的科学凶器——有时科学就像一种伪正义,另一种形式的暴君,它吞噬仁爱,如同钢铁葬送麦田,工业抹杀温情。难道我们与动物的联系只剩下科学?更何况某类科学不过就是庄严化的好奇心。在这样愤怒谴责的同时,她怀着感恩之心说:“秋日的阳光淡淡照耀着,树叶缓缓飘逝下来。我穿着一件熨帖的羊毛衫,坐在动物园的长椅上冥想着。我不知道动物是怎么看待我这个披着羊皮的人,但我知道,我此刻的温暖是动物给予的,是它们脱下了惟一的衣裳,披在了我的肩上。”

  周晓枫不是一个动物学家,缺乏相关的复杂精细的动物学知识,当然也缺乏类似的生活经验,但她关注动物,关注经常出现在童话中的动物意象。她觉得动物身上具有的神性光芒可以照亮人性中黑暗的部分,会让人生变得敞亮。她文中的一些细节,可能出自虚构,但这是表达方式的一种设计和合理推测。虚构是一切文学形式的本质之一。文学既不能毫厘不爽地记录事实,也不能通过忠实的记录获得更大信用,关键是通过这样的设计和虚构攫取更大的真实。这就是文学,它需要蓝图,需要类似于欧氏几何证明中的辅助线。

  文学也不是用来解释万事万物的,事实上它排除了绝大多数可能发生的事情。这就是文学创作的局限性。周晓枫将自己的写作限制在一个较为狭小的范围,正是为了从一个厘米级的面积上找到更为广袤时空中的证据标本。她甚至不惜牺牲现实生活中无处不在的直接证据链,进而采用纯真的童话叙事。在她的写作中,动物故事及其栩栩如生的意象仅仅是一部分。在《黑童话》《铅笔》《后窗》《聋天使》这样的自我讲述中,她甚至直接潜入童话之中漫游。即使是完全讲述记忆中的事件,如《来自美术的暗示》《你的身体是个仙境》《月亮上的环形山》以及《齿痕》等,也仍然沉浸在扑朔迷离的童话讲述之中,作品弥漫着浓郁的童话气息。她已经习惯于用童话的视角观察世界和解读自我。

  为了在文学创作中获得童话般充满趣味的效果,必须配备必要的叙事语言,以便使一个个场景和包含在其中的思想充分活跃起来,让童话要素实现有效的“沉入”。许多评论家认为,周晓枫是一个修辞迷恋者,语言的狂热从本质上来自她对童话的狂热,同时她也拥有与之相称的机警、幽默和充溢着智性的非凡创作禀赋。“语词是内在鸣响”,康定斯基在《艺术的精神》一书中认为:艺术地使用语词,不仅可以导致内心鸣响的声音升高,还可以表现出这个词汇其他未知的精神特质。正是这种“语词的内在鸣响”和单纯的规避了经验中繁杂、暗淡和冗长沉闷的内容,并剔除了纯洁的灵魂上附着的污垢,才缔造了周晓枫散文的童话气质和写作精髓。


最后更新[2014-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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