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涛:晋剧第一女老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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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傅山进京》剧照,谢涛饰傅山(中)
人物介绍
谢涛:女,41岁,太原市实验晋剧院青年团演员,梅花奖、文华奖、白玉兰奖获得者,人称“晋剧第一女老生”。1996年,主演晋剧《丁果仙》一举成名;2006年,主演的《范进中举》访沪,2007年主演《傅山进京》,持续为戏曲界瞩目,成为推动晋剧走向全国、走向世界的领军人物之一。
戏曲界人士评价:刚刚过去的2007年可称“晋剧年”。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谢涛就是使这一判断得以成立的主角之一。
“晋剧年”里的“晋剧第一女老生”
第一次见到舞台下的谢涛,是2007年7月22日中午,中国晋商联合会宴请进京汇报演出的《傅山进京》剧组全体人员。两场《傅山进京》圆满结束,效果可称“唱响京城”,午宴已算是庆功宴。谢涛清唱了戏中傅山的一段独白:“今日里姚大哥请去看戏,……,听甚么飞龙闹勾栏,消遣时光……”嗓音浑厚。卸掉“朱衣道人”的装扮,没有丝竹管弦的伴奏,这个由女中音演绎的倔强老头的内心独白反而更加纯粹动人,嘈杂的餐厅里一时间静穆一片。谢涛致谢:“我是个特别有福气的人,有这么多人帮我……”眸子清亮。到各桌敬酒,一律弯腰、点头、笑,很真诚,也很安静。在觥筹交错的交际场合,她是一个闪着灵魂光辉的人。
“直到今天,我都是个单纯的、纯粹的人。”这是谢涛在接受采访中少数几句对自己的当下做出直白判断的话。
谢涛所在的太原市实验晋剧院青年团每年要下乡演出300多场。“送戏下乡”更现实和直接的目的是解决剧团一干人马的生计问题;如果一年演不够这么多场戏,剧团的工资就发不出去。
下乡演出,合同上订的“条件”仅仅是“不睡地板”。他们带着行李卷睡小学校的教室、住老乡家里。演员们在老乡家里生炉子不小心还中过煤气。一群半昏迷的女孩子就那样蹲在门外,被老乡灌酸菜汤来“抢救”。
2007年,《傅山进京》唱响大江南北,过年了,他们照旧下乡。春节前后,剧团下乡演出80多场。
老乡们永远只爱看那么几出大团圆结局的传统戏。“他们就那么看着你,散了场也不走,簇拥着看你,这两年才学会了拿个相机跟你照张相,也学会了让你签个名,还指点着陶臣(太原市实验晋剧院院长,正在帮忙收拾道具),‘那是你那女婿子(丈夫)?’”几句话,谢涛学得活灵活现。眼睛闪闪发亮,表情单纯生动,而且差不多是手舞足蹈着。说到最后一句,普通话已经变成了对当地方言的模仿。
谢涛很享受被老乡们当作“大明星”来“追捧”。事实上,12年前摘了“梅花奖”之后,她就已经是戏曲界的明星了。可是,就在中国娱乐业明星制造迅猛发展的十年间,一个古老地方剧种的“大明星”就是这样带着一个市级剧团靠着每年在农村演出数百场来使剧团生存的。
不过,她很满意因为自己的 “明星效应”,她所在的剧团能拿到全省剧团中数一数二的出场费(一两万元)。她的表演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 (戏曲界许多专家的评价),可她甚至不敢理直气壮地说“为艺术而艺术”(因为是多么奢侈)。对于演出广告中“年轻的女老生”这个“卖点”,她也不回避,那种坦然的态度让人心酸地理解了,为什么一直以来,她的愿望竟然是,剧团“不为填饱肚子发愁”。 |
“我太爱演戏了!”
后来见到谢涛,是2007年7月22日晚,北京长安大戏院。谢涛“走台”,排练第二天上演的《范进中举》。只见她敞着外套,搭了条毛巾在肩头,唱得挥汗如雨。两个小时下来,完完整整地演了一场没有化妆的《范进中举》,一招一式、一腔一调,没有丝毫敷衍,只有未化妆的脸和绾起的发梢流露出女人扮演男人的玄妙和机巧。
正式演出,又是汗流浃背,下来后头胀、胸痛,“不这样不行,首先交代不了自己,其次交代不了观众”。在进京之前两天,谢涛因为心脏病突发叫了120急救;到北京后又发烧、失眠,此外还有高血压、腰椎间盘突出。
《傅山进京》的导演石玉昆对她说:谢涛,你只要在排练场,就那么享受,享受角色给你的快乐。
“能在舞台上演出我就是快乐的,在舞台上对我来说就是一种释放。”她在舞台上释放的是疲惫和孤独。
新编晋剧《范进中举》淡化了脸谱化、漫画化的官迷心窍的范进形象,倒是社会环境中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古今相类。戏中对范进赶考前的心理有一段细腻的刻画,在风雨交加的破庙里哭天抢地。“在舞台上筋疲力尽的时候一下找到了范进的感觉。”她很为这种跟戏中人的神交着迷。
《傅山进京》中,傅山赴京之前对着已经逝去40年妻子绣的《大士经》有一段吟唱,谢涛说,那一刻理解了傅山的孤独。
2007年,《傅山进京》从北唱到南,从山西唱到全国,《范进中举》更是从中国唱到世界,斩获数个大奖。
每次致词,谢涛都会说到哽咽:“这么多年,没有人逼我,是我自己太喜欢演戏了;为了戏,我什么都可以做。”
“就是因为你一直在坚持,有多少人的条件比谢涛好,但是都放弃了。”
放弃是因为这一行的清贫。在一个以追求经济增长为主要指标的社会,艺术和从艺者是无比脆弱的。“我这么执著,在现在的人看来像是怪物,实际上上一辈的老师都是这样的怪物。”她感慨于小演员排戏时的“魂不守舍”,也理解,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演戏不过是一个职业而已。
2007年年底,因为《傅山进京》的成功演出,太原市实验晋剧院获得了一笔专项拨款。
“如果丁果仙活着,她也一定会不断地改变”
最近一次见到谢涛,是今年4月初她参加圣彼得堡国际艺术节后从俄罗斯回来。此次走出国门的是9个小折子戏,也是去年11月《范进中举》参加法国巴黎戏曲节后,晋剧又一次走出国门。有小演员对她说:“咱们演出要总是这样多好啊!”她赶紧说:“那可不行,我们主要的生存市场还是在农村。”从俄罗斯回来第二天晚上,她就忍着腰椎间盘突出、颈椎痛带领剧团到小东流为一个老人庆祝90大寿演了《范进中举》。
记者:相对于京剧、越剧等剧种,为什么晋剧给人的感觉是多年的沉寂?
谢涛:晋剧是个大剧种,丁大师那一代人她能带领晋剧与全国的优秀剧种媲美,但近年创作滞后。
记者:与其他剧种相比,晋剧的艺术优势在哪里?
谢涛:每个剧种都有长项,也都有不足。比如,越剧可以委婉细腻,但就很难激昂起来;而晋剧可以很高亢很激昂,但也可以委婉细腻。晋剧留下的看家本领、晋剧的积淀要比越剧深厚得多。可是越剧年龄虽短,吸收的东西多;晋剧古老,恰恰有时又很保守。我对晋剧有种谨慎的使命感。(笑)我有自信,不认为小剧团、经济落后的省份,就拿不出响当当的好作品。我们的观念并不滞后,只要想到了就要去做。
记者:那么当代晋剧的发展,在传统和创新之间应该怎样权衡、取舍?
谢涛:传统绝对要继承,但不需要彻底继承。每个时代的审美观不同,包括从业者的文化选择都不同,这些综合因素决定了晋剧在舞台上最终的呈现。我对塑造人物、表演声腔没有门派、行当的观念。以我的文化理解,现在已经认识到原来有些东西并不是好的,可以再改变。要是丁果仙活到今天,她也一定会不断地改变的。你去研究所有的大家,他们都是不断地创新,不会只限于继承。我不敢以大家自比,但他们是我的目标。
记者:当代晋剧与老一辈艺术家时代的晋剧生存环境不同在哪里?
谢涛:丁大师那一代人肚子里有几百出戏;我们老师那一代有几十出;到我们这一代又有几出呢?之所以造成这种情况,既有教学上的断代,也有市场需求的不足,观众的选择很多,不那么挑剔了。这又造成整个晋剧生存状态不好,学戏的人越来越少,教戏的人也不多。剧团经济能力差,留不住演员,演员也缺乏专业精神。
记者:那么,作为晋剧演员该怎样改变这种状况?
谢涛:演员要出好戏。越出好戏,越出角儿,晋剧会越好;剧团发展好了,最好能由剧团来教戏。现在晋剧的发展是个好的契机,领导非常重视,戏曲的生命力肯定不会消失,我们需要的是潜下心来做东西给观众。
谢涛最大的愿望是:在时间分配上,一年能有1/3下农村演出,1/3在城市演出,1/3充电、创作。近几个月在法国与俄罗斯的演出,让她对晋剧在国际文化交流和商业演出方面信心倍增,她把“1/3充电、创作”修正为“1/3充电、创作、国际交流”。(记者 原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