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捷克工作多年,同当地朋友聊起他们的业余爱好,很多人都谈到采蘑菇。受此影响,前年国庆节,我们在一位捷克“蘑菇专家”朋友带领下,第一次为了采蘑菇走进森林。自此,采蘑菇逐渐成为我们重要的业余休闲方式,我们也通过这一活动发现,捷克这个只有7.8万多平方公里土地、1000多万人口的中欧小国,原来是一个酷爱蘑菇的国度,一个“蘑菇王国”。
被誉为“中欧花园”的捷克,森林资源丰富,森林覆盖面积占全国总面积的1/3以上。气候为典型的温带大陆性气候,年平均气温7.3℃,夏季平均气温19.5℃度,年降水量约500毫米。草木繁茂,气候湿润,非常适合蘑菇的生长。据报道,捷克一年四季都有蘑菇,夏季渐多,9月至10月为蘑菇生长的旺季。
从记者站隔窗望去,不远处就是一片森林,接近300公顷,布拉格市区这么大的森林不止一处,总面积达2429公顷。记者“见习”采蘑菇大都是周末就近为之。去年8月应当地朋友之邀,一起到布拉格以东约80公里的库特纳霍拉古城附近采了一次蘑菇,并在朋友祖上留下的100多年前的森林小屋烧烤,畅谈与蘑菇有关的话题。
捷克人采蘑菇颇有传统。很久以前,采蘑菇在捷克民间就很风行。“朱门酒肉臭,穷人爱蘑菇”,蘑菇过去被称为“穷人餐桌上的肉”,穷人因为买不起肉就拿蘑菇代替。久而久之,采蘑菇就从一种改善生活的维生手段,逐渐形成一种民俗。这是当地采蘑菇传统的源头和蘑菇文化的发端。
今天,采蘑菇已成为捷克的“民族业余爱好”。尤其在蘑菇生长旺季,一家人倾巢而出、到别墅附近的森林“拾菇”,已成为许多家庭周末休闲的重要活动和最大乐趣。很多人为此甚至废寝忘食,到了近乎“疯狂”的程度。
据捷克《真菌》期刊报道,70%以上的捷克人每年至少采过一次蘑菇。在欧洲,乌克兰、波兰、斯洛伐克、德国、法国、瑞士等国人虽然也喜欢采蘑菇,但都在捷克人之下。捷克人采蘑菇的热情之高,在世界上“无可比拟”。据捷统计,2011年捷克人采摘的以蘑菇为主的林果总量达到46300吨,按家庭计算,每户达11公斤之多。在气候条件最适宜的1995年,全国的采摘量甚至达到5.8万多吨。另据捷克农业大学调查,2006年捷克每个家庭平均采蘑菇8.2公斤。
如今,人均工资上千欧元的捷克人,绝大多数采蘑菇的主要目的,并不在于能采多少。一些酷爱采蘑菇的当地朋友说,森林中没有喧闹,空气新鲜,采蘑菇需要翻山越岭,是一种很好的体育锻炼。尤其是当发现一个大个儿的“上品”时,更会令人惊喜,这无疑有益于身心健康。再说,采了蘑菇还可以丰富自己的饮食,何乐而不为呢。
捷克人采蘑菇很有讲究,有一套“文明采摘”的规则。首先是准备好“行头”:盛蘑菇的筐,多是农贸市场上卖的透气性能好的藤条筐,以防采摘后蘑菇迅速腐烂变质;一把锋利的小刀。进入森林时,都穿上长裤、长袖衣服和高帮鞋子,并扎紧裤腿;身体裸露的手、脸等部位涂防晒膏、喷防蚊水,以防毒蚊虫叮咬。
其次,只采摘自己“百分百”认识的蘑菇,以免误食毒菇中毒——捷克每年都有吃蘑菇中毒甚至死亡的报道。用小刀在根部底端割下要采的蘑菇,最底部留在土中以利再次生长。不采幼菇,不仅因其太小可惜,亦因太小难辨是否有毒。
第三,不认识的蘑菇不要毁坏,以免误伤自己不认识的珍惜品种或致毒蘑的毒粉扩散。据说,有人就是吃了被染剧毒的食用菇以致中毒送命。根据森林法的规定,公民有义务保护珍惜品种和自然环境。
捷克可食用的蘑菇品种很多,易于同毒蘑混淆的也不少。因此,我们一般只采容易辨认的几种,且最后都要请现场捷克人把关。捷克人采来的蘑菇都是自用,如果有谁吃不了想拿到农贸市场出售,则必须有资质证明,不得无证经营。
捷克的蘑菇爱好者有自己的组织:各地区和城市都有采菇者俱乐部,全国性的还有捷克真菌协会等。这些组织不仅出版各类定期、不定期大众刊物,还年年举办蘑菇展览会,传授有关科普知识,激发人们对蘑菇的热情。有些地方如切拉科维采市,到今年已举办了52届。博览会期间,各地“采菇能手”云集,带来自己的得意“猎物”参加展示和比赛。布拉格某区去年举办的蘑菇展览会向观众展示了400-500个常见品种,包括食用菇、非食用菇和毒菇展示。同期还举办经验交流会、专家讲座和知识竞赛等活动。
在布拉格大小书店,到处都可以找到有关蘑菇的图书、画册等,印刷精美,种类繁多,其中很多是名家撰写的儿童科普类读物。据旅捷华人朋友介绍,他们正在当地小学就读的孩子课本中就有关于蘑菇的书,而且老师还带孩子去采蘑菇。我们一位捷克朋友一对上小学三年级的双胞胎女儿,通过学习和实践就掌握了一定相关知识,能准确辨认好几种食用菇。
在捷克,每年到蘑菇生长旺季,很多媒体特别是网络媒体还把与采蘑菇有关的活动,包括各地蘑菇生长态势、天气情况、采蘑“小贴士”、蘑菇食谱与贮存等,作为报道的重要内容之一。
为了保护森林的自然景观,防止过度采摘,捷克一些政党曾提出议案要求制定法律,对采蘑菇加以某种限制,或实行有偿采摘,但是遭到广大采菇者反对而作罢。
人类的任何一种活动,一旦长期绵延并达到一定深度和广度,必然在文化上有所反映。捷克很多小说、诗歌、电影、歌曲、工艺品等都以蘑菇为题或与蘑菇有关。捷克著名作曲家和歌手米兰·赫拉弗萨歌唱蘑菇的歌曲也广为流传。
又如,捷克民间过去吃不了的蘑菇常用醋来保存,“醋腌蘑菇”很普遍,因此俗语中有“他就知道醋蘑菇”,意为“知识浅薄”,“对此毫无所知”;“如雨后的蘑菇”,指新事物大量出现,有如汉语中的“雨后春笋”;“他是个老蘑菇”,指这人是个“草包”,“无用之人”;“你还在蘑菇堆里呢”,意为“那时你还没出生呢”。
捷克俗语云:“不采蘑菇者不是捷克人”。捷克人喜欢采蘑菇,也颇懂蘑菇。一位捷克人开玩笑说,捷克人体内有采蘑菇的基因。而经实地了解我们得知,采蘑菇作为捷克民间的一种传统和文化,能够长期保持和发扬光大,最重要的是靠专业人士、普通爱好者、学校、家长全社会一代一代的共同努力和传承。(本报驻布拉格记者 夏茂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