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教育与审美素质的培养
深圳市福田中学 曾晓峰
假如把一个人的综合素质比作一座金字塔,那么审美素质便是塔基。一个人不论从事任何一种职业,都需要作为一个富于创造力的人所必须具备的感知力、情感力和想象力。19世纪俄国伟大的女学者科瓦列夫斯卡娅曾形象地解释过审美素质对一个人的作用:“不能在心灵上作为一个诗人,就不能成为一个数学家。”
在学校教育中,对学生审美素质的培养途径很多,语文教育是主渠道之一。作为审美对象,语文教材本身就是自然美、社会美、艺术美的荟萃,就其中包含极高审美价值的单篇而言,又往往是思想美、形象美、意境美、结构美、语言美的和谐统一体,所以语文教育具有得天独厚的审美优势。可是长期以来,我们的一些老师习惯于使用识字、解词、分段、归纳中心、小结写作特点的肢解术来分析课文,我们的学生也已形成了一种学习习惯的定势,只把那些意境优美的文章看成是字词句段的堆积物。久而久之,学生学语文的路越走越窄,甚至还会出现感性和理性的断裂,成为一个没有灵性、缺乏创造力的机器人。这样的人肯定是不符合廿一世纪对人才的要求的。
那么,语文教育主要从哪几个方面去培养学生的审美素质呢?归纳起来,大概有以下几点:
第一、使学生拥有“绘画的眼睛”和“音乐的耳朵”
审美对象形象性的特点决定了人们的审美活动不是靠抽象思维的判断、推理进行,而是用形象思维,从对美的事物的直接感受开始,进而把握美、领悟美。正如帕克所说:“感觉是我们进入审美经验的门户”。因而作为一个语文老师,要重视在教学过程中训练学生的审美感官,使他们能够透过文字对它所展示的色彩、音韵、节奏、结构等形式因素有敏锐的感知力。以色彩为例,高明的作家在描写事物时,常常会借助色彩来传达内心的感受。譬如《药》的结尾的景物描写,作者运用的是一连串的冷色调:两顶“花白的头发”、“几朵青白的零星的小花”、“支支直立的枯草”、“铁铸一般的乌鸦”,即使有一点暖色,也淹没在冷色之中:“一个破旧的朱漆圆篮,外挂一串钱锭”……。显然,要充分理解作者借这“安特莱夫式的阴冷”达到烘托悲剧氛围的创作意图,就必须引导学生去感受色彩的审美意味,把它当作一幅画去欣赏。
有时,还可以把一篇文章当作一支乐曲来欣赏。很多情文并茂的佳作,总有一种音乐感。有的似玉箫,如怨如诉;有的如羌笛,哀婉悠扬;有的似铜管,浑厚雄壮;有的象小号,激越腾跃。如朱自清的《荷塘月色》和《绿》,前者像一支情思依依的小调,荡漾着风月淡雅的幽思;后者像一支艳丽明快的小曲,散发着春意浓烈的氤氲。读《绿》的乐章时,要引导学生在简捷明快的基调中去感觉“诧异”的心情;读《荷塘月色》的乐章,要引导学生在悠扬轻松的节奏旋律里,品味“哀愁”与“喜悦”撞击的情韵。
作为语文老师,除了引导学生从书本上去发现美、感受美,还应该经常把学生带到大自然中去,让他们领会体察自然美。大自然本身就是一幅美丽的画卷,一支动人的乐曲,那青的山、绿的水、万紫千红的花草、五彩的云霞、鸣啭的百鸟、如箫如笛的山泉流瀑带给学生的是直接的美的感官享受。俄国教育家乌申斯基甚至认为,教师的影响难与美丽的自然风景对青少年气质的发展的巨大影响竞争。笔者曾经留心观察过,凡是经常接近大自然的学生,对美的事物要比一般人敏感得多。
第二、给学生插上审美的翅膀
想象是审美的翅膀。德国著名的文艺理论家莱辛说:“凡是我们在艺术作品里发现为美的东西,并不是直接由眼睛,而是由想象力通过眼睛去发现为美的。”(《拉奥孔》)可以说,没有想象就没有美的欣赏和美的创造。
然而,教学中,我们一些教师常常忽略中国传统绘画“计白当黑”的表现技巧,对教材的分析过细过实,没有留给学生想象的余地。接受美学创始人伊瑟尔指出,文学作品中存在着意义“空白和不确定性”,各语义单位之间存在着连接的“空缺”,这些成为激发诱导读者进行创造性填补和想象性连接的基本驱动力,它会发出“一种寻求缺失的连接的无言邀请”。读者在阅读时,如不用想象将这些不确定因素敲定,将这些空白填满,他就无法完成对作品的审美欣赏与“消费”。《孔乙已》第十一小节是小说的高潮部分,一位教师教到这里时,用深沉的语调念道:“他便在旁人的说笑声中用这只手慢慢地走过去了。”念完了他紧闭着嘴唇,久久地不开腔,教室里一片寂静。这样一个短暂的空白留给学生的其实是一片诺大的想象空间,看似平静的水面下实际上潜流汹涌。果然,当老师提出“如果在电影中放映这一镜头,需要一分钟旁白,你想怎么讲”时,同学们纷纷举手,发言十分踊跃。
中国有许多美丽的绘画典故都是启发想象的经典,如“深山藏古寺”、“踏花归来马蹄香”。其实,这种方法也可以用到中学语文教学中来,一句“春风又绿江南岸”曾让多少人叹为观止,它妙就在一个“绿”字上,然而如何唤起学生对“绿”的全部意义的认识呢?只有依靠想象了。一个“绿”字,赋予无生命的春风以主动的品格,论视觉则仿佛看见春风过处,遍地披上绿装,一派明媚春光,一片勃勃生机;论听觉则仿佛听到春风化雨淅淅沥沥,草儿拔节、莺儿飞鸣;论嗅觉则春草的甜香、泥土的芬芳沁人心脾;论触觉则春晖和煦,春风拂面,绿茸茸的地毯触手可摸。
艺术是相通的,语文教师还可以借助其他艺术形式来开阔学生的想象空间。笔者曾经尝试过让学生听贝多芬的《春天奏鸣曲》,然后写《春天奏鸣曲──听音乐作文》。学生在反复读解音乐形象的基础上,展开丰富的联想和想象,由悠扬抒情的旋律演绎出和煦的春风、温暖的阳光、飞翔的小鸟、潺潺的流水,还有蓝天、白云、绿树、红花以及快乐的游人。我惊喜地发现,想象能扣开学生灵感的心窗。
大自然也是激发学生想象的最好教材。苏联著名的教育家苏霍姆林斯基主张让学生经常游览和远足,观察研究自然现象,把田野、草地、池塘、树林或山谷的美景展现在他们面前,在春夏秋冬各个季节,让他们观察自然美景的色彩变幻。面对自然美景,教师“不必要给孩子们讲许多,也不必用叙述填满他们的脑海……”,要给学生们思维活动留下自由驰骋的空间,让他们静心细腻地从虫儿、鸟儿发出的和谐悦耳的声音中,野花、青草发出的芳香中尽情地舒展美的想象,从而获得美的体验。
第三、培养学生丰富的情感和完美的人格
朱自清说:“欣赏是情感的操练。”(《标准与尺度》)因为文章不是无情物,所以,阅读者必须具备情感体验的能力,走进作者的情感世界,然后“自化其身”,成为美的情境中的人物,让整个心境处于由审美对象所引起的或爱或憎,或哀或乐的美感过程中,从而获得审美的愉悦。
正因为这样,在语文学习中首先要让学生了解人自身,了解人的情感和内心世界。例如在讲解古代诗文作品的时候,不仅要告诉学生作品反映了什么样的社会生活和历史事件,还应该让学生了解作者是在什么思想情绪推动下创作作品的,以及作品表现了什么样的个人情感和社会心理,这样就可以帮助学生更好地理解课文,更容易和作品表现的情感沟通,产生共鸣。如教学《芙蕖》,就必须在认识作者锐意求新的创作观的同时,了解文中也渗透着作者作为旧时代文人的生活情趣,否则就无法理解作者对芙蕖“嗜之如命”的那份痴情和“有五谷之实而不有其名”的评价。
“教材是生活的教科书,它不仅揭示生活的本来面目,也能说明生活并给予人的情感和思想以方向。”(凯洛夫主编《教育学》)中学语文教材中有许多文质兼美的佳作,教师的责任应是引导学生“披文以入情”,把作者寄寓的情感化为自己的情感,然后经过渗透沉淀,形成高雅的情趣、丰富的情感、完美的人格。如《春》的昂扬,《绿》的明媚,《长江三峡》的壮丽,《荷塘月色》的淡雅,屈原的追求理想,李白的不事权贵等等,都应该溶入学生的血液之中,成为他们生命的一部分。
当然,要让学生动情,老师必须自己先动情,平板的说教肯定感染不了学生。于漪老师在谈到《七根火柴》的教学设计时说:“王愿坚同志的《七根火柴》是一篇感人肺腑的短篇小说,1958年在《人民文学》上发表之后,我曾一遍一遍地读。每读一次,感情的潮水总要冲出闸门,纵横奔流。艰苦的革命岁月,恶劣的草地气候,光彩夺目的红军战士的形象,在心中留下了永恒的记忆。”强烈的情感体验是她教学成功的基础,她深信,着力于运用鲜明的形象掀起学生思想情感的波澜,矗立在茫茫草地上的烈士丰碑会移到孩子们的心中。因此教学中她能创造出饱含感情的语言扣击学生的心扉,能用文中重点词语重锤敲打,用溅出的火花照亮学生的心灵。
除了大量表现人的优美情趣、高尚情操的作品外,还有一部分比较冷峻的以再现生活为主的现实主义作品,也能够使学生在阅读过程中受到有益的熏陶。例如鲁迅的《孔乙已》和契诃夫的《装在套子里的人》,在作品流露出来的哀愤情感中,我们不是可以认识到既无真才实学又无自爱之心的人生之可悲和把自我封闭起来拒绝现实的驼鸟精神之可笑吗?又如吴敬梓的《范进中举》和巴尔扎克的《守财奴》,在作品的犀利嘲讽中,我们不是可以认识到利欲熏心的陈腐知识分子之可憎和敛财无度鬼迷心窍的吝啬鬼之可恶吗?语文教学如果注意到这种审美情感的培养,那么学生在生动具体的形象感受中所培养起来的正确人生态度,可能比耳提面命的思想教育和道德灌输所树立起来的抽象认识要更加深入也更加扎实,在他们今后的长期人生经历中所发挥的作用也可能更加持久,更加内在。
最后,笔者还想强调一点的是,培养学生的审美素质,教师不能忽视课外阅读这一领域。假如局限于课本这块小天地,学生的见识毕竟有限,很难完成审美素质由量变到质变的飞跃。所以,聪明的老师会把学生引向一个更广阔的审美空间,向他们介绍莎士比亚、巴尔扎克、托尔斯泰、高尔基,让他们认识哈姆莱特、唐·吉诃德、奥勃洛摩夫、保尔·柯察今。笔者一直主张把文学名著引进课堂,并列入考试考查内容,使我们的学生感性和理性、知识与能力能得到和谐发展,真正成为一个“具有深刻的感觉力的丰富的全面的人”(马克思语)。这是我们语文教学的理想目的,也是素质教育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