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现在小孩相比,我们这一代人,性意识启蒙要晚得多。而我,可以说更晚一点。1976年,我已十七岁,在我要去做民办教师的头一天,母亲专门跟我谈话。要点是两个,一个是集体活动要早五分钟到,一是学校女老师多,注意点。对第一点,我当时就懂了,并一直牢记。我工作后,集体活动从不迟到。对母亲强调的第二点,我当时似懂非懂,还嘀咕了一句道,女老师多跟我有什么关系。
但我也可以说性启蒙很早。根据是,我自小一直就很喜欢树,不仅喜欢老树,更喜欢小树苗。我眼中的小树苗,嫩,苗条,甚至很性感,有诱人的魅力。
我小时候觉得最诱人的东西,小树苗是其一。
觉得小树苗诱人,除了其外在的形象确实可人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觉得小树苗很神奇,一棵那样幼小、脆弱的小树苗,十几年几十年后,竟能做栋梁。
由于喜欢小树苗,小时候,我就很喜欢看父亲栽树。
小时候,每年开春,父亲都会栽树。每次父亲栽树,我就在旁边看父亲挖树坑,有时也帮帮手。坑挖好了,父亲把小树苗放到坑中,要我扶住树苗,他往树坑里填土。等到树坑填平,父亲就要我把树苗周围的土使劲儿踩实,然后把树苗往上提一提,再踩一踩周围的土。我问父亲,为么事要将栽好的树苗往上提一提。父亲说,刚栽下去,树根是窝着的,往上提一提,树根就伸直了,日后往下面扎得深些,长得快些。
树栽下后,观察小树苗如何爆出新芽,如何伸枝展叶,是我童年每天的功课,和最愉快的事情之一。小时候,我常常盯着父亲栽下的小树苗出神。隐隐地,我觉得我和小树苗之间,有一种无语的情感在交流,有时也会想到看父亲栽树时,他和我说过的一些话语。
父亲栽树的时候,有时我会问,栽树有么用。
父亲答,六月天躲树荫啊,你长大了结媳妇打床啊。
父亲一说到我结媳妇,我就好不自然,觉得难为情。
有时我会问父亲,树是么样长大的。
父亲答,天天长,就长大了。
有时我会问父亲,树么样才长得大。
父亲说,栽树时,把坑挖大些,挖深些。
父亲说这些话的时候,都是脱口而出,没见他有过思索。也许,是他的父亲、他的爷爷曾这样无数遍对他说过这些话吧。
父亲说过的这些话,我是记住了:要躲荫,先栽树;天天长,树就长大了;树要长得高,长得大,没多少诀窍,就是栽树时,把树坑挖大些,挖深些。
大概人生与学术,也是这样子吧。
(2015-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