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拉和塞尚的友谊
泊喦
来自: 泊喦(在一条直线上偶尔破一下) 2010-04-28
塞尚真正开始有了自己的朋友的时候,是在爱克斯市最好的中学里遇见左拉开始的。塞尚和左拉,还有他们共同的另一位朋友Jean-Baptiste Baille成为了不可分离的亲密伙伴。他们一起差不多走遍爱克斯附近的山山水水。夏季游泳,秋天打猎,长长的散步登山伴随着阳光下的野餐和无休止的交谈。左拉曾经非常伤感地回忆过那个美妙的年轻时代,当他在凌晨离开家的时候,总是喜欢轻轻地躲在朋友们的窗下,急切而坚决地唤醒在睡梦中的他们。快快地逃离城市,扛着猎枪,背着皮书包……当他们回来的时候,皮书包变得空空的轻轻的,然而他们的脑袋和心里面装满了令人激动的画面声音和各种各样的情景。三个好朋友之间的谈话永远环绕着审美的问题,即使是在那个时代他们最感兴趣的话题还是文学。他们为雨果为缪赛的作品而激动,甚至像他们那样去写作。左拉一直认为他们三个之中塞尚的文字最赋诗意,从心底里觉得塞尚可以成为一个伟大的诗人。而恰恰是三个好朋友年轻时候的无数次的游荡,无数次对普罗旺斯的美妙的发现,使得塞尚迷恋上了画画,用一生之精力来描绘普罗旺斯的风光。
左拉离开爱克斯去巴黎的时候,三个好朋友约定在巴黎相聚。
是左拉的一部长篇小说的出版,导致了两个童年时代的好朋友的决裂。那是一部关于一个没有什么才气的画家最终在自己的画布前自杀的故事。就是那样一个惨烈的结尾深深地刺伤了塞尚。塞尚给左拉的一封谢谢左拉送书给他的短信,成为了两个好朋友几十年之间上百封书信中的最后一封。从此两个人没有再见。其实这样的结果,早在许多年前,当塞尚被左拉鼓动来到巴黎与他汇合的时候,就已经埋下了伏笔。当塞尚在左拉离开普罗旺斯几年后,也到巴黎求发展的时候,左拉已经在巴黎取得了很大的成功,在当时巴黎的报业是一位特别著名的撰稿人。尤其是写艺术评论的文字,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身边围着一个在巴黎知名的文学艺术圈子,而塞尚跟这个圈子有些格格不入。那时的塞尚十分狼狈,父亲不允许他画画,断了他的经济来源,自己在专业上,也不被“圈子”看好。非常奇怪的是,左拉有能力力推许多位当时当代艺术画家,却从来没有提过塞尚一个字。而在经济上,一直是给塞尚很大的帮助。我想左拉一定是不喜欢塞尚的画风的,事实上,他也不止一次地表示过塞尚有激情有能力,但是没有成为大画家的才气。
当然左拉的妻子,也是两个好朋友分道扬镳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左拉的妻子出身贫穷,曾经是塞尚的模特。左拉成名之后,他们过上了十分考究的上流社会的生活,于是特别不喜欢塞尚的出现带给她对过去贫穷的回顾。
左拉的小说有意无意地给塞尚带来了极大的伤害。尽管很快塞尚事业上得到了很大的成功,每每想到曾经的儿时的伙伴,还会心如刀绞。不止一次潸然泪下。
知己相逢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有朝一日我们会因为坚持己见而损害对方,不如就此分手,把兄弟间中最美好的时刻永存在心。这也许是决绝的,但又是如此温情脉脉。谁能说,选择默默离去的,不是最知心的朋友呢。塞尚,便是。
kantwei 2012-04-14 19:09:22
塞尚和他的苹果们
来源:美术报发布时间:2008-10-15
塞尚和左拉,他们生命中广为人知的初次邂逅来自遥远的童年。南方普罗旺斯的波旁中学内的学生群架中,塞尚挺身护卫小左拉。于是,少年左拉提了一篮苹果送给大他一岁的少年塞尚。
这是历史上记载塞尚和苹果们的关系开始。它们在塞尚作品中占有不可思议的反复出场率,和苹果们的终生不相离弃的关系,因为左拉而添上一则美丽的传说。专业上的事实是——在巴黎罗浮宫,塞尚看到夏尔丹的静物画,这些画令他明白物体本身呈现的客观存在根本无需艺术家善感情绪赘言,他看到物质朴素本质的高贵。
1886年,父亲去世,塞尚继承了庞大遗产及家乡的大宅。然后,他离开纷扰的巴黎画坛,回到普罗旺斯。在安静的环境中一步一步进行他对绘画的探讨和分析。塞尚画图好慢,慢得春夏秋冬四季变化物质消长都相形太快、太匆忙易逝。所以画花只能画人造花;画水果只能挑选耐久的橘子、柠檬和苹果。
1895年,他的首次个展震撼了整个巴黎,更准确的说法是——塞尚的苹果们将艺术界人士鼻梁上的眼镜全扫到地上去了。这批如同粗暴野兽的苹果们在画刀、油彩和手指的涂抹下,狂烈地显露出南方普罗旺斯人的独特气质。巴黎太优雅尊贵了,这次,塞尚和他的苹果们确实把巴黎人吓坏了。
画芭蕾舞者的窦加好兴奋。布展那天,当他看到一幅19×26.7厘米的小油画挂上墙面时,他看得目瞪口呆:多么精致讲究的野蛮魅力呀!窦加买下这张画,画面上只有7颗苹果,标题是:苹果们,绿的、黄的、红的。
19世纪的70年代,当塞尚还在巴黎时,他画了一张苹果们满溢四散的油画《静物的叹息》,这张画曾让毕沙罗夫人忧心地说:今年,我们将被这些苹果们绊倒……塞尚通过苹果们展现的强大改革企图影响整个20世纪的艺术史,从立体派开始,他在艺术形式与空间关系上的严格规律分析,使他在往后百年内被不断提出讨论。
现在,我们尊称他是“现代绘画之父”,无疑地,这些苹果们也一并进入永恒的艺术殿堂。
左拉以塞尚为原型创作《杰作》:艺术家与暴发户的决裂
2015年05月06日
来源:外滩画报作者:顾湘
人与人决裂往往比他们交好有着更具体的原因、更明确的意愿,双方的形象都会透过决裂事件而变得更清晰。《杰作》是塞尚与左拉决裂的最主要的证据,可以像查看物证与口供那样揣测塞尚的感受是这本书最大的吸引力。(图:在著名的传记片《左拉传》中,左拉与塞尚的决裂仅仅被一笔带过)
保罗·塞尚(Paul Cézanne)孩提时代在艾克斯的波旁中学里与比他小一岁的爱弥尔·左拉(Emile Zola)结下了友谊,这段画家与作家的友谊保持了将近30 年,直到1886 年左拉的小说《杰作》(L’ uvre)出版。这部小说以塞尚为原型,刻画了一位最终以失败告终的艺术家。它直接促使了塞尚同左拉绝交。
1886 年4 月初的一天,塞尚给左拉写了一封信:
“亲爱的爱弥尔:
我刚收到你寄给我的《杰作》一书。我要感谢《卢贡-马卡尔家族》的作者,为过往回忆留下了美好的见证,并请他允许我与他握手致意,以追忆往日的岁月。
在逝去时光的驱使下,祝愿你一切顺利。”
这时塞尚生气了吗?他把书读到结尾了吗?还是只看了开头的部分?据说他读了小说最前面的部分后说:“真实性只有一点变动。再现了美丽的青春时代,内心深受感动。”无论如何,这是左拉所遗留的塞尚书信中能找到的最后一封,也可能就是塞尚写给左拉的最后一封信,因此每一句话都变得耐人寻味。
人与人决裂往往比他们交好有着更具体的原因、更明确的意愿,双方的形象都会透过决裂事件而变得更清晰。《杰作》是这事件最主要的证据,可以像查看物证与口供那样揣测塞尚的感受是这本书最大的吸引力。另外,由于左拉直接从生活取材,这也是一本向人展示落选沙龙和早期印象派画展时代场景以及画家生活的书。若非以上两点,这部小说就如同当年毕沙罗看了以后说的那样:“这是一本不能说太成功的小说。”
《杰作》 [法]爱弥儿·左拉著,冷杉、冷枞译,金城出版社,2014 年11 月出版
塞尚早就知道那个“克洛德·兰蒂尔”写的就是自己。在左拉之前的一部作品《巴黎之腹》里这个人物就已作为插曲出现,是左拉笔下卢贡·马卡尔家族家谱中的一员,《小酒馆》中的吉尔维兹的儿子。塞尚知道克洛德就是自己,当时是高兴的。在写作《杰作》之前左拉计划:“要在克洛德·兰蒂尔身上研究无艺术能力者的可怕心理状态。在这位轻微的精神异常和麻痹的崇高梦想家、天才、主人公的周围,聚集了各种艺术家、画家、雕刻家、音乐家、文人等,都是想来征服巴黎的一群青年野心家。其中有的人失败,有的人多少有些成功,但全部都呈现着艺术病患者、现代机能性神经病重患者的种种相貌。”然而在读过这本小说之后,就会明白触怒塞尚的并非对克洛德形象的塑造与命运的安排,而是左拉终究不懂塞尚的努力到底是在干什么、有什么价值,认为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无能之辈,而且走上成功之路的左拉难掩得意得志之情,继而似乎以为自己也有了对画家朋友指点评判的资格。书中人物桑多斯——左拉自己——像左拉一样过上了好日子,还常常款待穷朋友们,“当他们在批评法热罗尔时,桑多斯想‘他们这是怎么了,对法热罗尔群起而攻之?是不是因为大家起点相同,但并非每个人都胜利达到了终点所致?’”——左拉暴露了他的势利和鄙俗,并认为别人也是这样。
对这本书和这一事件,塞尚评论说:“他是个非常平庸的知识分子,一个讨厌的朋友。他目中无人。因此,他的小说《杰作》——他声称在其中描绘了我——只是一种愤怒的歪曲罢了,对他自己的名声却大唱赞歌他曾经是我的同学,我们曾在阿克河畔游玩左拉名气越大,就变得越是让人无法忍受,在我看来,他继续接纳我,只是出于降尊纡贵的礼节。事情变得如此糟糕,以至于我不想再见到他。现在我已有多年没有去拜访他。一个晴朗的日子,我收到了他的《杰作》。这是对我猛烈一击。我于是看清了他是如何看待我俩的关系的。一句话,这本书非常可怜,而且谎话连篇。”(见爱弥尔·贝尔纳的《保罗·塞尚1904》,收录于Michael Doran 编辑的《Conversations with Cézanne》一书)
“塞尚并不是直接向我们走来,我们当中几乎所有人都是通过某些间接的和更容易接近的人,例如梵·高,来趋近塞尚的”(艺术评论家罗杰·弗莱语),他拥有那种并不一目了然的深度,其绘画成就达到了那位写出了大量普普通通风格拙劣的书的作家旧交在文学领域中无法企及的高度。罗杰·弗莱还写过:“他们的事业所勾画出来的曲线明显对立。两人以同样的野心开始艺术生涯,一个迅速获得令人震惊的成功,举世闻名。另一个却陷于彻底的失败和默默无闻,要不是有幸继承了一份小小的资产,人们会猜测,将陷于绝对悲惨而贫穷的生活境地。达到极高地位的那一位变得越来越不像艺术家,倒日益成为一个暴发户,最后竟拜倒在公众及新闻媒体跟前。另一个却越来越强有力地成为艺术家,尽管在其生前籍籍无名,死后却几乎成了一个英雄人物。”
有些书可以写,有些朋友做不下去,事情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