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现“伤仲永”

近日原载《广州日报》的一篇文章被许多媒体转载。文章讲述了某地一个“神童”自小连续跳级，就读某大学少年班，最终却在中科院某研究所硕博连读就读了三年之后因为学业与生活自理问题不得不退学的故事。也有其他的媒体陆续报道这一事件，有数篇文字见诸报端。

故事的要素我们并不陌生：普通人家的早慧孩童，智商超群，家长教育方法有过人之处，但缺乏对孩子自理能力的培养，最终的结局是另一个可伤的“仲永”。

回想起来在读大学时我身边就曾有这样类似的例子，令人啼笑皆非的故事也不少。那时大学校园里洗衣机还不是“标配”，洗衣生意刚刚起步，绝大多数同学洗衣还靠周末在卫生间里用手搓。有个刚刚入学的男生，进大学之后不会洗衣服，向室友讨教怎么洗。室友大概以为他开玩笑，随口说了句“没吃过猪肉，还没有见果猪跑？想想洗衣机怎么洗嘛。”没过多久，室友起身去厕所，路过卫生间发现这个男生有两根手指捏着泡在水里的一件衣服在洗衣盆里画圈儿打转儿，好奇地问：“你这是干嘛呢？”男生回答，“洗衣机不就这么洗衣服么？衣服在里面转啊转的。”室友顿时无语。这个同学据说自理能力有点问题，最终没有顺利毕业。与报道中的主人公类似，他的家长也“陪读”过。

在大学里有家长“陪读”的同学，我读大学时在身边见过的就至少有三、四例。我还有一位朋友，大学入校的时候，家长硬是在学校陪足了一个月。无一例外，这些同学都是以不错的成绩考入大学，但生活自理能力都堪忧。本文开始提到的报道中，说主人公的母亲在他高中时还给他喂过饭——为了节约时间让他学习。

这样的故事出现，人们会不假思索地指责家长缺少对孩子自理能力的培养，生活里的事情无论大小，一律为孩子准备好。我倒觉得这事儿的关键不是价值有没有教给孩子怎么样洗衣做饭。我身边那么多留学生刚刚走出国门不会做饭，最后还不是慢慢地用各种渠道自己学会打理生活？虽然这些心智健全的年轻人们也闹出了不少诸如犹豫煮米饭用不用水，炒饭是先放油还是先放米的笑话。

我觉得问题的关键是，我们根本不知道教育的目的是什么。小时候常常听见的口号之一是，努力学习科学文化知识。仿佛在学校里把“知识”都记住了，考试时被问不住，就算教育成功了。恰巧今早还看到有不少文章讨论培根的名言“知识就是力量”的出处和真实性。这事儿比较复杂，因为虽然培根是英国人，但此句原文是拉丁文，且据说出现在没有发表的文稿里，还有上下文语境。拉丁原文是“ipsa scientia protestasest”。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是，scientia这个字和科学——science有关系，不仅仅是简单的”知识”。“知识”是什么？是我们已经知道的事实（facts）。而教育的目的，可不是记住那些书上的事实那么简单。教育学我完全不懂，不过看到维基上说得还算贴切，教育是“……the process of facilitating learning, or the acquisition of knowledge, skills, values,beliefs, and habits. Educational methods include storytelling, discussion, teaching,training, and directed research.” 教育是要提供给被教育者知识，技能，价值观，信念和习惯。教育的方式应该是多样的，包括讲授、讨论，教学、训练和指导下的研究。其实我们的文化里这些因素全都有，也就是古今中外众多教育家，还有当年主席老人家说的“德、智、体、美、劳”的全面发展。

人类文明存乎天地间每天忙活的，不外两件事儿——认识世界，改造世界。一个只有知识，价值观不对，或者没有技能的人，怎么能做出有益的事？

又看到后续的报道说，本文开头提到的报道主人公如今已经调整好了心态，有了份好工作，过上了正常的生活。以前总是特别在乎“浪费时间”的他现在还会下厨做几样小菜，感觉这个故事算是有个不错的结局。我们应该少对“天才儿童”进行追捧，少给学业优秀的同学增加压力，让教育回归它本来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