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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 《张宏杰:魏晋风度是如何形成的》
出处:中国好学者 | 2016-05-06      阅读次数:9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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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宏杰:魏晋风度是如何形成的

学者简介:张宏杰张宏杰,1972年生于辽宁建昌。百家讲坛特邀主讲嘉宾、作家、历史学者  著有《中国国民性演变历程》、《大明王朝的七张面孔》、《曾国藩的正面与侧面》、《坐天下很累》、《饥饿的盛世:乾隆时代的得与失》等

大思想家和大艺术家往往都诞生于时代的撞击之中。因为乱世往往打开了新的思维空间,在思想文化方面提供了多元生机。因此,在士族社会中,最有突破性和创造性的时代,不属于汉代,不属于盛唐,而独独属于魏晋南北朝这个纷纭复杂、号角声不断的时代。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大动荡时期春秋战国,催生了先秦诸子,催生了百家争鸣;第二个大动荡时代魏晋南北朝,则催生了中华文明和艺术质的突变,为以后隋唐帝国的出现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从汉代到唐代,中国人身上一直保持着尚武、通达、开放的雄性气质。

这种精神面貌是由社会结构背景决定的:从汉代到唐代,中国是“士族社会”,这种社会与先秦贵族社会有许多相似之处。

虽然秦始皇结束了贵族社会,虽然汉代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由平民建立的王朝,但是强大的历史惯性决定汉代还不能一步跨入平民社会。

秦始皇的制度设计,是把社会变成一盘散沙,以方便皇权从社会上毫无障碍和最大限度地汲取膏血。因此,秦始皇全力打击贵族、打击大户,建立平民社会。他通过立法的形式,要求“民有二男以上不分异者,倍其赋”,就是老百姓家里只要有两个成年男子的,就必须分家,以此使富家大族迅速原子化。他不再任用贵族当官,而是训练大批“技术型官员”,并且将其任免权牢牢抓在自己手里。他的目的很简单:要扫平皇权与底层社会之间的一切障碍,把皇权扩张到每一个细胞,每个人都平等地成为皇帝的奴隶。

然而,贵族社会不是一下子能消灭的。皇权的扩张有其必然的规律,即使是再恐怖的癌细胞,也不可能一夜之间蔓延到全身。秦始皇背离传统的高速急转弯,终于导致秦朝的翻车。汉代以后的历朝皇帝吸取秦代经验,不得不从法家激进主义立场上,从一定程度上退回到先秦社会传统。

“贵族社会”借尸还魂的方式很简单,那就是汉代发明的“荐举制”。所谓“荐举制”,也就是由地方官推荐地方上的人才来当官。在无法进行大规模考试的背景下,官员们在“察举”人才时,自然首先会在自己更熟悉的上层社会,甚至是同僚朋友之家寻找发现人才。因此王符在《潜夫论·交际篇》中说,东汉末年“贡荐则必阀阅为前”,也就是说,推荐人才,总是以名门大族为先。仲长统也说:“天下有三俗,选士而论族姓阀阅,一俗。”说明当时选拔官员先看其门第,已经形成一种惯例。底层社会的人才,除非特别杰出,声名远扬,否则很难进入地方官的视野。因此“荐举制”的结果必然造成官位基本被上层社会垄断。

所以,尽管汉代特别是西汉不乏布衣之士以儒学入仕的个案,但是高级官员大多数都出身世家大族。《汉书》《后汉书》及主要汉碑中现在所能找到的两汉“孝廉”(就是被地方官推荐的人)之中,能确定其出身的一共一百八十四人,其中出身于官员贵族之家的一百二十八人,出身于地方豪强大地主之家的十一人,两者相加,所占比例高达百分之七十五以上。

到三国时曹丕制定“九品中正制”后,士族子弟凭借高贵的门第,可以“世仕州郡”,几乎形成了一种变相的世袭制度。直到唐朝中期,士族仍然拥有强大的影响力。张泽咸说:“杨坚代周,只打击了北周统治者宇文氏家族,对于关中士族以及齐、陈境内的河北、山东与江南的士族很少创伤。著名头等大族崔、卢、李、郑、王等姓在隋代仍是声势显赫。”因此唐代门阀观念依然盛行,比如李世民就有着浓厚的“门阀”情结,他即位之后,曾命高士廉修订《氏族志》,重新排列士族等级。虽然隋代就发明了科举制,但科举直到宋代才成为最主要的选官方式。唐代二百八十九年间,进士及第年平均只有二十二名。唐代士族仍然在社会上具有排他性、世袭性的优势,依然“官有世胄,谱有世官”。

因此,从汉到唐,中国社会兼具“平民社会”和“贵族社会”的双重面貌:一方面,中国是专制集权的郡县制国家,从体制上来讲,官位都由皇帝任命,而不是由贵族继承;但另一方面,“荐举制”导致在皇帝和平民之间,又恢复了一个类似贵族的稳定而强大的“士族”阶层。“门第”是决定一个人社会地位的最重要标准,虽然高级官位不再世袭,但却由上层社会垄断。因此,从汉代到唐代,中国社会可以称为“半贵族社会”或者“士族社会”。上层社会和下层社会之间,存在着一个巨大的玻璃天花板,下层社会中的人才除非极为突出,否则无法跻身上层社会。下层文化因此也就无法侵蚀到社会上层,类似于贵族文化的“士族文化”就在这种上下隔离的半封闭状态中发育成熟。这种情况的出现,意味着贵族传统在郡县官僚制的外壳下一定程度上悄悄复苏。

对于“世袭”,我们一直持批判态度。其实在科举制成熟以前,这种世袭也有其必然性。

在科举制兴起以前,底层社会的教育很不普及,教育资源基本上都被上层社会所垄断。只有上层社会才能提供完整、良好的教育。曾经有大臣问魏孝文帝,为什么选官时那么重视门第,孝文帝回答说:“苟有殊人之伎,不患不知。然君子之门,假使无当世之用,要自德行纯笃,朕是以用之。”也就是说,“君子之门”子弟即使没什么特别突出的才能,但是长期受家族的教育和熏陶,通经史、习礼仪、熟悉典章制度,当起官来更有优势。

和我们想象的不一样,士族社会中选拔人才,靠的主要不是官员政客的权力交易,而是家族声望。一个家族的文化积累和门风传统,是评价一个人的最重要标准。比如“(魏元)帝欲以(荀)组为司徒,以问太常贺循。循曰:‘组旧望清重,忠勤显著,迁训五品,实允众望。’于是拜组为司徒。”也就是说,这个家族旧望清重,此人又忠勤显著,这两点决定他应该被委以重任。

个人的前途建立在家族名望的基础之上。因此,各大家族间的竞争,实际上就是文化积累和文化名望的竞争。正如钱穆先生指出的,许多门第之家绵延百世,背后支撑的是学术的力量:“一个大门第,决非全赖于外在权势与财力,而能保泰持盈达于数百年之久;更非清虚与奢汰,所能使闺门雍睦,子弟循谨,维持此门户于不衰。当时极重家教门风,孝弟妇德,皆从两汉儒学传来。”确实,从汉末到东晋初年,那些单纯凭权力和财富而能世代延续的大姓门第不多。经历动荡而留存下来的家族,基本都是凭名望服众的士族。许多教育传统良好的士族之家累世相传,根深叶茂。比如颍川钟氏从汉代的钟繇到唐朝中叶五百年间,世系不断,几乎每代都有官宦。

这种情况导致世家大族对教育无不极其重视,为保持自己的文化优势无不殚精竭虑。士族为了传承家族精神,制定了林林总总的家诫、家训、门律、门范、素范,家长辞世,也往往留有遗言、遗令、遗命。南北朝集大成的《颜氏家训》一书,就是士族家族教育的经典。王伊同在《五朝门第》中说:“五朝名家,靡不有家教,所以立身处事,有以见异”,“巨宗重臣,咸有训诫”。这些世家大族的文化积淀和教育水平,确实不是一般人家能比拟的。新起的家族门风教养与旧门也就是历史久远的家族相比一目了然。《世说新语·简傲》记载:东晋时,谢奕、谢安的弟弟谢万“在兄前,欲起索便器。于时阮思旷在坐,曰:‘新出门户,笃而无礼。’”虽然谢氏在东晋已经是一流高门,但因门第晚出,仍然会被旧门阮氏公然蔑视。人们对门第的重视和对暴发户的蔑视,无非就是因为其文化根基、家风和教养的不同。

因此,士族社会中,上层文化可以以家族为堡垒,一脉相承,越积累越深厚越精微,传递数代之后,上层文化的精神气质越来越呈现出贵族文化的特质。在中唐以前,以荣誉感为核心的上层文化一直是士族社会的主流文化,整个社会保持着强烈的文雅特质。而文化世家也为国家提供了大量的优秀人才,比如东汉的那些著名宰相与东晋的王谢家族。甚至直到唐代,最有名的二十三位宰相当中,绝大多数仍然是出身士族。

这是“魏晋风流”产生的不可忽视的文化背景。

在整个士族社会阶段,魏晋的精神风貌最为特殊。魏晋士人的精神风骨,在从秦朝到晚清两千年间,独一无二,空前绝后。

魏晋士人纵性任情,饮酒啸歌,其风度一直被后人追慕。孙登布衣蔬食,绝人间事,“夏则编草为裳,冬则被发自覆”。阮籍“或闭门视书,累月不出,或登山水,经日忘归。博览群籍,尤好庄老,嗜酒能啸,善弹琴”。

许多士人的纵情越礼达到怪诞骇俗的程度。历史上最有名的片段,是刘伶“常乘鹿车,携一壶酒,使之荷锸而随之,谓曰:‘死便埋我。’”阮脩则“常步行,以百钱挂杖头,至酒店,便独酣畅”。阮籍“邻家妇有美色,当垆酤酒。阮与王安丰常从妇饮酒,阮醉,便眠其妇侧”;“邻家处子有才色,未嫁而卒,籍与无亲,生不相识,往哭,尽哀而去”。这些都令后世读者心向往之而行不敢至。

他们公然蔑视礼法,阮籍当众放言:“礼岂为我辈设也!”他在《大人先生传》中说出这样“大逆不道”之言:“无君而庶物定,无臣而万事理。”他们中的很多人视仕途为污秽之地,在权力面前表现出的傲慢令人吃惊:为拒做官,嵇康忍痛与山涛绝交;为拒权贵,阮籍曾一醉六十余日。《晋书·王羲之传》说:“羲之既少有美誉,朝廷公卿皆爱其才器,频召为侍中、吏部尚书,皆不就。”吏部尚书实在是不算低了,而且还是频召,可王羲之却“皆不就”,传统中国社会以功名利禄来衡量一个人的价值体系在魏晋时代坍塌了。

从这些言说、举动和故事中,我们能分明感受到士人的傲视天地和独立不羁。如果说士族社会中的汉朝和唐朝更像贵族时代的西周,整饬有序,礼乐辉煌,文化雍容大度,那么魏晋就像贵族时代的春秋战国,是一个个性和才情得以充分展示因此极富创造力的时代。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魏晋时代的社会背景与春秋战国时代高度相似:魏晋南北朝也是一个大动荡、大变革的时期。魏、蜀、吴三国鼎立之后,紧接着就是司马氏建立西晋王朝,新王朝立足未稳,就爆发了“八王之乱”。永嘉之后,北方陷入十六国割据,江左出现了东晋政权。淝水之战之后,南北对峙局面正式形成。其后则是南朝、北朝政权的不断更迭。

这个时代战争连绵,动乱不断,皇帝如同走马灯一样换来换去。与皇权的不稳定形成鲜明对照的,则是世家大族的稳定性。许多世家大族势力急剧膨胀,甚至发展到“百室合户、千丁共籍”的类似领主状态。许多士族富厚过于王侯。东晋士族庄园遍布江左,他们“势利倾于邦君,储积富乎公室……僮仆成军,闭门成市。牛羊掩原隰,田池布千里……金玉满堂,妓妾溢房……园囿拟上林,馆第僭太极”。正如柳诒徵所说:“魏、晋以降,易君如举棋,帝国朝代之号如传舍然……当时士大夫……以地方绅士,操朝廷用人之权。于是朝代虽更,而社会之势力仍固定而不为动摇,岂惟可以激扬清浊,抑亦所以抵抗君权也。”因此世家大族对皇权形成强大的牵制,天子只能和士族分享权力,有的世家大族甚至可以罢黜天子,以至出现“王与马共天下”的谚语。

在这种情况下,铁桶一般的大一统政治秩序被打破了,许多旧门士人凭借门第资本,不再对权力俯首帖耳:“虽朝代推移,鼎迁物改,(世族们)犹昂然以门地自负。”一些门第高贵的士人,甚至对门第不如他久远的皇帝抱一种隐隐的睥睨之态。面对政治权威,他们保持了一定的独立性,许多人甚至不屑于为皇帝服务。

政治权威的崩溃,意味着儒学也不再是唯一价值体系,士人们的头脑挣脱了汉武帝以来独尊儒术的樊篱,思想文化领域获得了一次空前的解放。这是继春秋之后第二个价值失范、礼坏乐崩的时代。“布衣横议于下……户异议,人殊论,论无常检,事无定价。”(《典论·论文》)魏晋士人对庄子和佛学的兴趣头一次超过了儒家经典,由此导致了玄学的兴起。

哲学是非功利的产物。在西方,哲学是贵族们的专利,因为他们没有物质生活的压力,可以全部身心都投入到超功利的玄思之中。魏晋时代的“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也萌芽于类似的环境之中。在南渡的士人之中,流行着一种时髦的活动,叫作“清谈”。其形式类似于现在的辩论会,人们挑选一个清幽安静的场所,比如园林重屋之中,或者山水之畔,坐在胡床之上,铺开棋子方褥,靠着斑丝隐囊,手拿麈尾(和拂尘差不多)娓娓而谈。他们激烈地辩论人究竟该怎样活才算快乐,究竟什么样的人格才是最理想、最完美的,如何协调个体和社会、“自然”和“名教”的关系……这种辩论往往通宵达旦,数日不休。

因此,魏晋时代第一次出现了人的觉醒,人对自己生命、意义、命运的重新发现、思索、把握和追求。这一时期的文学,主题集中在对人生意义的追寻,对死亡的思索和哀伤。像曹氏父子的“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人生处一世,去若朝露晞”;如《古诗十九首》中的“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飘尘”。这种对彼岸世界的思考,是修齐治平时代士人无暇也无意顾及的。

魏晋士人思考的结论是,人生的意义不在于一时一事的物质得失,也不在于把活生生的生命去做僵硬的伦理教条的注解,而是在于心的自在,真性情的释放。“竹林七贤”就是这股思潮的典型代表。这个文人群体优游于山林之间,以纵酒谈玄、放任洒脱著称。他们人品各异,观点有别,人生际遇更不相同。但他们身上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认为人活着应该不受“名教”的约束,应该向自我、人性、真情回归。他们主“我”重“情”,特别强调一个“真”字。因此,才出现了种种后人不解的行为。

和“竹林七贤”一样,魏晋士人普遍以“真”为美,珍视真本色、真性情。《晋书》上说:王羲之少年时代,就很有个性。郗虞卿听说大族王氏家中,几个孩子都英俊不凡,就命媒人到王家选婿。其他几个孩子都竭力修饰自己以待客,只有王羲之袒着肚子躺在东床上,神色自若地吃着胡饼。媒人回去告以此情此景,虞卿说:“这个吃胡饼的人才真是好女婿啊。”于是把女儿嫁给了王羲之。(《太平御览》卷八百六十)

魏晋时代画坛巨匠顾恺之身上“魏晋风度”更为典型。此人喜好清谈,“好矜夸、好谐谑”(好吹牛,好开玩笑),“率直通脱”,史称他言谈举止,“痴黔各半”。也就是说,有时很机巧,一语道破天机,有时又很难解,让人莫名其妙。被时人称作“三绝”(画绝、才绝、痴绝)。他年少轻狂,曾经袋里无钱,却在瓦棺寺写捐百万,最后靠画维摩诘一躯,赢得看画人一捐逾百万。这种传奇式的故事,在春秋之后实在不可多得。

东晋永和九年,也就是公元353年,三月初三,晴空如洗,天气绝佳。浙江省绍兴市西南十三公里的兰亭,四十一名峨冠博带的文人,正列坐在清澈的兰溪之畔,纵酒欢会。他们把一种叫作羽觞的轻便酒杯放在水上,任其顺流而下,流到谁的面前,谁就要饮酒赋诗。众人诗兴大发,很快得诗三十五首。席中五十岁的王羲之更是逸兴遄飞,他命人取出特制的鼠须笔和蚕茧纸,借着酒意,即席挥毫,为众人写下了一篇诗序。

坐中诸人可能谁也没有意识到,这一天将成为中国艺术史上一个永远的纪念日。连王羲之也没有意识到,他平生最重要的作品,已经在他微醉之时不经意间诞生了。

魏晋南北朝时代,是中国政治史上的一个衰落时代,却是中国艺术史上一个无比辉煌的时代。在这一时代,与中国书法一样,中国绘画、文学、音乐、舞蹈、雕塑等都出现了突破性发展。顾恺之、陆探微等在中国绘画史上划时代的大家纷纷涌现。中国文学史上第一次出现了山水田园诗,诞生了陶潜、谢灵运、谢朓等大诗人。在音乐领域,诞生了《广陵散》这样直指内心的千古绝唱。

自由洒脱的玄学激活了中华文明的创造力,使魏晋南北朝成为中国文化史上不可复制的传奇。这一时期是中国政治史上一个衰落时代,却是中国文明史上独一无二的“井喷时期”。在这漫长而动荡的近四百年中,中国艺术的各个方面都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突破,呈现出缤纷绚丽、异彩纷呈的壮观景象。它是中国历史上“人的觉醒”的时代,“是精神史上极自由、极解放,最富于智慧、最浓于热情的一个时代”。

这是由文明发展的内在规律决定的。大思想家和大艺术家往往都诞生于时代的撞击之中。因为乱世往往打开了新的思维空间,在思想文化方面提供了多元生机。因此,在士族社会中,最有突破性和创造性的时代,不属于汉代,不属于盛唐,而独独属于魏晋南北朝这个纷纭复杂、号角声不断的时代。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大动荡时期春秋战国,催生了先秦诸子,催生了百家争鸣;第二个大动荡时代魏晋南北朝,则催生了中华文明和艺术质的突变,为以后隋唐帝国的出现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感谢您的阅读!《中国好学者》倡导“理性之思想,自主之精神”,专注于学者、学界、学术的发展进步,定期向您推荐中国优秀学者及其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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