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 在一个学术会议上，一位著名的语言学家在学术报告中批评当代语文教育的弊端时说，当代青少年语文素养的下降还体现在语言表达和语汇的贫乏上，说出的话、写出的文字平淡苍白，毫无生气。这位语言学家担忧，今后的年轻人可能不会再用“恻隐之心”，不懂“虽千万人吾往矣”，不知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只会说“我看你可怜”“老子跟你拼了”“我要和你结婚”等大白话。
2002年4月11日下午，我在深圳中学面向全市中学语文教师主讲了语文味教学流派的发轫之作、大型公开课《荷花淀》，其中有这样一个教学细节：
我们再穿插说一个例子。这里面讲女人去找她们的丈夫的对话，有的比较忸怩，有的比较坦率，有的找借口，说是婆婆叫的，实际是她自己想看丈夫，很正常的，这是人之常情。要是丈夫走了妻子都不思念，那就不正常了，那就糟糕了，那丈夫就不消打仗了，那日本鬼子来了，来了就让他来吧！（笑声）正是由于日本鬼子破坏了我们的幸福生活，我们才把他们赶走。但这些女人说得很含蓄，包括水生和他的妻子之间。为什么要含蓄？含蓄是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一个特点。我举个例子大家看一下。
（老师放投影：“世上狮子爱麒麟，阿哥阿妹结同心。哪个先上黄泉路，望乡台上喊三声。”）
师：一个民歌。“世上狮子爱麒麟”，麒麟是传说中的一种动物，美的动物，比喻小伙子追求漂亮姑娘。“阿哥阿妹结同心”就是俩人很好啦，“同心”就是要好，很可能已经同居了；“哪个先上黄泉路，望乡台上喊三声”，这表示海枯石烂永不变心嘛。我把它改一改。我把这四句改成：“我们两个下决心，马上登记去结婚。结婚以后不变心，哪个变心不是人。”（整个过程中听课师生笑声不断，全场沸腾）意思一样，味道呢，味道差些。是不是？含蓄、蕴藉，有味道，这是中华民族艺术的一个追求。含蓄也是适中和谐。（摘自教学实录）
照我看来，从古典的“我想”“我念”，到现时代的“我要”“我还要”，人是变得越来越功利，越来越直接，越来越直奔主题，越来越不绅士了。这不仅仅是青少年语文素养下降的问题，而是整个时代的文化，在溃败。
2016/7/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