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中没有标点,但古文有断句。古文中还有作用类似于现代文中的标点符号的语气虚词。
现代文中的标点,是活的。
在作家、记者、教师这些经常和和文字打交道的人中,有些人特别喜欢使用或是喜欢使用某种标点符号。这要从作家气质修养和对艺术风格的追求角度找原因。例如,孙犁的作品似节奏缓慢的抒情诗,因此他喜欢用逗号。周作人平和冲淡,儒者气象,因此他文章中极少用感叹号。
有些人使用标点符号很讲究,不懂其匠心的人由于水平问题,会认为这些标点用错了。孙犁的《荷花淀》里面有这么一个小细节,妇女们在发现敌船前,“她们轻轻划着船,船两边的水,哗,哗,哗。”而后来情况突变,“后面大船来的飞快。那明明白白是鬼子!这几个青年妇女咬紧牙制止住心跳,摇橹的手并没有慌,水在两旁大声哗哗,哗哗,哗哗哗!”这段文字,前者用“哗,哗,哗。”来描述划船的水声,表现了妇女们一边说笑一边划船的轻松心情;后者则用“哗哗,哗哗,哗哗哗!”来描写划船的水声,并把句号改为了感叹号,这就表现了她们被日本大船追赶时拼命划桨的情形,渲染了紧张的环境气氛。如果这两处标点一样,就无法表现出环境气氛的急剧变化。
可见现代文中,标点符号是书面语言中情感信息的载体,是书面语言中传达情感信息的特殊表达方式。现代标点符号不仅仅有断句功能,还有修辞功能。
我在工作中发现有些作者怪怪的,就是并没有什么匠心,完全是不动脑筋地在文章中大量滥用、乱用某种标点符号。我最讨厌的,莫过于滥用、乱用感叹号和引号。
一般文章写得多的人,大都不喜欢过多使用感叹号。因为感叹号用多了,文章反而显得感情肤浅。“我爱你。”与“我爱你!”甚至“我爱你!!!”哪一句感情更深?语文傻子才不明白。有一位和我有文字交集的颇有才气的女士,却有特别喜欢使用感叹号的毛病,有时她可能觉得一个感叹号不够有力,就会在一句话最后连用两个甚至三个感叹号。偶尔这样搞一下没有问题,但她常常在一段文字中反复这样使用多重感叹号。把我恨的想上吊的心都有。
我也曾碰到一位作者,有特别特别特别喜欢使用引号的癖好,甚至创造过在一篇论文的开头一段仅仅四五百字的文字中,疯狂使用引号达三四十对之多的世界记录。
我下了很大决心,花了很大精力,在和我有文字交集的人中,去纠正这种现象。不过,有的有效果,有的效果不大。
作者在文章中下意识地疯狂使用除句号、逗号以外的某一标点符号的人,大都是习惯性毛病,又从没有人帮他指出。不过一段话中除句号、逗号以外的某种标点符号多到让人不能容忍,不能排除作者对某种标点符号,有特殊的感情纠葛或生命体验,特别是创伤性生命体验。比如和感叹号恋过爱,后来又失恋了;比如在引号上上过吊,但引号钩子太短,绳子没挂住掉下来,没吊死却摔成八等残废。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因此这种可能性不能完全排除。基于这种判断,以后如果我看程少堂语文味工作室成员的文章,再发现狂用除句号、逗号以外的某种标点符号的情况,我复杂情况简单处理,即狂用感叹号的,我就批写一句话——
你这么爱用、狂用感叹号,你是感叹号养大的吗?
同样,对狂用引号者,我也就批写一句话——
你这么爱用、狂用引号,你是引号养大的吗?
啊?哈!
2016/7/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