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我这样一个数十年喜欢读书、酷爱买书的学者,一辈子当然会积累下许多书来。我现在正在想办法,想要将这些书处理掉。对,就是处理。
数十年来我一直喜欢书,酷爱买书。1993年至1999年,我研究生毕业后在珠海一家高校工作期间,在珠海第一中学读初中的女儿有一次带一个女同学到我家里来玩儿,女同学进到我书房第一句话竟是“好恐怖啊”!2000年,从珠海搬家到深圳时,我提醒搬家公司的工人说,我家里书多,请多准备一些纸箱。搬家工人一笑,说,我们见过书多的,有一年,武汉大学一位教授搬到深圳大学,他弟弟在深圳康佳公司工作,我们拿了很多装康佳电视机的纸箱子搬他的书。等到这些搬家工人到珠海我的家后,他们还是惊叹道,从未见过家里有这么多书的,你比武汉大学那位教授的书多好几倍。搬到深圳后,我又在深圳工作19个年头,这19年中,有好多年,我买书有些疯狂,每年买书的钱都上万元。十多年前,我念研究生时的另一位导师王道俊先生偕师母来深圳,我招待他们吃饭后,带老师师母到我家坐了一会儿。见我家地板上到处都是书,有的书还靠墙堆得老高摇摇欲倒,王老师说,你这书多到的确影响生活了。由于买书花的钱较多,深圳市教研室、深圳市教科院的男同事中,我是最后一个买车的。我2008年买车时,差不多时间来单位的男同事,有好几位已换了新车。这期间,我没有在分的房子之外再买房,也多少和买书有点儿关系。
这些书以后怎么办呢?女儿尽管是悉尼大学的硕士,但我的这些书她没有兴趣,不会看。送人,得送对才行。可是送对人颇不容易。没送对,好像女儿没有找到好婆家就送她出嫁。扳着指头算书的出路,大概有四五个。一是送给我大学时的母校。湖北大学和华中师范大学,分别是我念本科、研究生时的母校。但大学架子就是大,今后我出书,可能不再送母校的图书馆和院系资料室了。按说国家图书馆该牛吧?前些年,我出了书,或者是出版社出了专门研究我的著作,我给国家图书馆快递几本过去,半个月后,就会收到国家图书馆专门寄来的很漂亮的捐赠证书。这样的事有几次。但我这两个大学母校的图书馆,包括湖北大学文学院资料室、华中师范大学教科院资料室,这方面做得很很很差劲,差到我在这里不愿意再提这件事情了。总之我这些书一把火烧了也不会给他们捐了。二是送给我的小学母校。可是小学母校早就不在了。由于严格执行计划生育政策多年,学生太少,我念小学的那所学校,早已变成养猪场了。三是送给中学母校。中学母校已变成小学,学生人数很少,我怀疑学校是否有图书室。四是,把这些书送到老家的问津书院。问津书院大约的确是书的一个好出处。但除了烧香,有多少人会到问津书院去看书,我怀疑得很。
还有一个办法是,把这些书全部拉回农村老家。老家那栋平房,六七年前建的,很结实,正常情况下,50年是不会倒的。把这些书放在这栋房子里,作为村子里的开放性图书馆,供村人阅读,尤其是供村子里的中小学生阅读,我认为这个主意不错。这样的农村开放性图书馆,不光在老家村子里,就是在老家武汉市新洲区,亦属于开天辟地第一回,就是在全国,怕也没有过先例的。
学者与书之间,是有感情的,因此处理起书来,得狠点心不是。我下面讲这个故事,就是为自己处理这些书下狠心找心理依据。
早年,从一本书里读到一个故事,说是一个日本人拿到博士学位后,第二天就把家里的书全搬出去卖掉。有人问他,你把书都卖了,你以后不读书吗?博士答,不读了,没学问的人才读书呢。程某人此生只是一个硕士。不过博士我见得多了,我想我的学问也不一定比博士少多少。几年前,我在深圳迎接我研究生时的导师郭文安先生时,说到没读博士的事,郭老师就说,你要读博士干什么?你没必要读博士。(见《
程少堂:《迎导师师母小记 》)我不是博士,我的学问是不大,但连副教授、教授一起,我做教授也20多年了。20多年的教授,自己写的书有几本,别人写我的书也有几本,主编过中学教材,参加编写过大学教材,自己写的文章也进了职业高中语文教材等等,总可以说不是完全“没学问”的人吧?因此我决定,退休后也不打算再读书了,至少不像前50年那样拼命读书,打算把我的数量算得是庞大的书群,估计有万册左右吧,大部分都处理掉。
教授是不需要读书的,让讲师们读去吧。
2017/0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