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看到央视新开办的一档节目《朗读者》，有一期的嘉宾是96岁高龄的著名翻译家许渊冲先生。在主持人董卿的访谈中，许老讲了一句话：“人生就是要创造美，享受美。”这句貌似平常却富含哲理的话，令我深有感触，勾起了常驻内心的一些想法。
我是从事翻译出版工作的，对涉及翻译之事自然倍加关注。翻译工作在对外交往中的重要性，毋庸置疑，但现实中，翻译工作远未受到社会应有的关注。例如，绝大多数人从事翻译，还只是业余工作，曾经也有过职业翻译家，如今几乎不见踪迹。造成这种状况的原因很多：翻译报酬低；翻译作品时常被抄袭，维权艰难；许多行业都有国家权威奖项，唯独翻译，至今还没有国家翻译奖；参加作代会、文代会，受极高礼遇，而参加译代会，代表还得自交会务费……这些现象，包括季羡林等众多译界人士都曾多次吁请社会予以重视，但始终未见明显改善。就拿央视访谈节目来讲，以往邀请的嘉宾，多是明星、作家、艺术家，邀请翻译家当嘉宾，即使不是第一次，那也是极为罕见的。正因为如此，这次看到《朗读者》节目对许渊冲的访谈，颂扬翻译工作的贡献，我的内心自然十分高兴。尤其是看到现场观众的热烈情绪，以及这次节目播映后所获得的极好反响，令人备感兴奋。我想到，翻译并没有被公众冷落，优秀的翻译，依然具有感染人们心灵的巨大魅力。借用许老的话来形容，那就是：与其他文艺佳作一样，翻译同样是在创造美。
这样的感受，从许渊冲的人生实践就能充分体会到。他数十年如一日，不但把莎士比亚戏剧等众多世界文学名著译成中文，更把《诗经》《牡丹亭》等一大批中国古典文学名著，译成英文或法文，介绍给外国读者。在《朗读者》节目的现场，当人们听到朗诵莎剧的名句，看到用英文表演昆曲《牡丹亭》片段，无不对中西不同文化展现的美所感染。这种中外文化美的互相传递，正是得益于翻译家来完成的。许渊冲用毕生的翻译成果，实践了他的“人生就是要创造美，享受美”这个信念，同时又一次旁证了“翻译是在创造美”这样的认识。特别是当下，翻译面临商业化的冲击，有人用粗制滥造的劣质翻译，以及颠覆翻译基本准则的怪论，使翻译的美受到玷污，此时，弘扬许渊冲的翻译成就和精神，呼唤回归翻译学术及艺术之美，就显得尤其重要。
要创造美，就必须抵制丑。明显的丑，好识别，易抵制，而有些“打擦边球”的丑，就需要提高警惕，靠大家明辨优劣，扬美去丑。这让我想到了那些正在蔓延的贴着娱乐标签的低俗风气。就拿影响力最大的电视节目来说，现在收视率高的，似乎多是明星真人秀、恶搞出洋相、奇葩相亲等逗乐取笑节目。娱乐节目当然需要，但要掌握度，不能滥，更不能低俗。央视这次开办的新节目《朗读者》，宛如给荧屏吹来了一股新风，值得点赞。但愿许渊冲先生主张的“人生就是要创造美，享受美”，能够成为更多人的共识。
（作者：李景端 系《译林》杂志创办人，译林出版社首任社长兼总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