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刘乃和从辅仁大学研究生毕业后留校,担任校长陈垣的助手。当时,刘29岁,陈67岁。
这时的陈垣已经历了两次婚姻,与第三任妻子徐蕙龄共同生活了近四十年。如果说前两次是因陈垣专心学习,他的翅膀还没能长硬,只得顺从长辈的安排,像例行公事一般生儿育女,那么,与徐蕙龄的结合应系自由恋爱。他俩既是校友,又是师生。
“但是,就在刘乃和由研究生成为陈垣先生助手的前后,陈垣夫妻之间的感情裂痕越来越大,两人之间共同语言越来越少,最终导致两人分居。”陈垣的孙媳曾庆瑛在《陈垣和家人》(北京师范大出版社,2010年)一书中这样写道。
虽然陈垣没有记日记的习惯,他的内心情感也很少外露,但通过他给孩子的两百多封书信,可窥见其感情生活之一斑。
1932年,他在给广州的儿子约之写信时说:“我近日处境,亦极困难。上不得两母欢心,下不得妻子满意,中不得弟妹怡悦。时时抚心自问,只觉得读书一世,不晓做人。望我儿好自为之,勿效乃父也。”其中“不得妻子满意”,是指同徐的关系,已出现了裂痕。
40年代末,陈垣在给外孙罗永昌的复信中说:“你知道久不复你信的缘故否?因你每次来信,都有三个刺眼的字,常常惹起此间家庭的不快,所以一见你来信,不敢拆,即焚毁。”罗永昌是陈垣长女桂辛之子,那“三个刺眼的字”,应该是“外祖母”,指陈垣的结发妻邓照圆。“惹起此间家庭不快”,应指徐蕙龄之不快。看得出来,外孙的信,使陈垣处于两难境地。
种种迹象表明,陈垣与徐蕙龄的夫妻生活并不融洽。1948年两人分居,徐独自搬到了毛家湾,后被儿子陈容接去天津居住。
整天忙于教学、著书立说的陈垣,生活上并不擅长料理自己。他在家吃不上一口热饭,就在街上买个面包,涂上点黄油,凑和就是一顿。他去上课时,扣子掉了,袖口开线了,都没有人钉一下。作为学生和助手的刘乃和,又是单身,于是越来越多地进入陈垣的生活领域。可以说,陈垣舒畅而平静的晚年,其中有刘乃和的一份功劳。
当然,帮助是相互的,感情不是单行道。
陈垣生前的学生成千上万,助手也曾有过好几位,但陈垣给刘以往任何人都没有过的待遇:亲手为她在自己的著作中留下鲜明的印记。如《史讳举例》的“重印后记”中,陈垣说:“今本系刘君乃和校对。刘君于本书用力至深,曾将全部引文一一检对原书,正其谬误,其须加卷数及引号者并加注卷数引号。今特用其本重印,以便读者。”这部新排印本中,多次出现“乃和按”的小注,这是陈垣著作中,从未出现过的做法。其实,陈垣自己也多次校过这本书,“乃和按”等等的小条,有许多也是陈垣亲自起草让刘乃和誊改在书中的。刘乃和发表的文章,几乎每篇都得到了陈垣的悉心指导,甚至精心修改。
陈垣给予刘乃和学术上的帮助无疑是巨大的,其实在日常生活里,陈垣对刘乃和也十分体贴。刘在华北革大带职读书时,陈曾替她代授一学期“大一国文”课(否则要扣工资)。“文化大革命”时,承周恩来总理关怀、免受冲击的陈垣,曾同启功、柴德赓和刘乃和的弟弟乃崇一起去牛棚看望过刘乃和。在那段动荡而艰难的岁月里,陈垣的心情极度压抑,身体健康每况愈下。
值得一提是,极少作诗的陈垣还曾为刘乃和写下“三日不相见,如同几度春”、“与君行乐处,一日九回肠”等语。
陈垣逝世于1971年。当年刘乃和五十三岁,还是未婚,一位多年的老同学,曾向她求婚,说我把铺盖搬来你家,我们一起过,就算成家了。被她拒绝了。不久,她与北师大教育系主任尹德馨结婚了,但这段婚姻也只维持了一年多。
1998年,刘乃和以八十岁高龄病逝。《陈垣和家人》中说,“她的去世,也带走了与陈垣的一段感情,有些事情,恐怕成为永远的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