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需要提醒
蔡建泉
新学期一开学,我把听课的目标锁定在高一、高二的8位新语文教师。他们都是在2002年和2003年应聘来我校工作的大学中文系本科毕业生。在进校的时候,他们都是经过严格的筛选后被录用的,而且,作为应聘听课的主要参与者的我,对这些新教师的基本素养还是比较了解和满意的。
有意思的是,三位老师上高二,五位老师上高一,新学期上的第一篇课文,居然都是同一个作家的同一篇小说——鲁迅的《祝福》。这就为我比较研究他们对于教材的处理,课型的设计,各自的上课环节的处理等等提供了相对丰富的信息。应该说,不论是课堂导语的演绎,教学环节的衔接,还是教师年轻亮丽的声音,富有亲和力的交流,可圈可点之处确实不少。但是,在欣喜之余,我却遭遇到了一个共同的“情节”:每当教师在讲到或分析到祥林嫂讲“阿毛的故事”的时候,几乎没有一个班级不发出笑声来,许多学生脸上竟流露出不屑一顾的神色,而我们的教师也往往不知是无意忽略还是置若罔闻,当此情景,我的心不由得一次次地受到折磨,我甚至残酷地将课堂里的这些活生生的、十七八岁的高中生与鲁迅《祝福》里鲁镇的“男人”“女人”“老太太”联在了一起。不同的是,一个是虚构的真实,一个是真实的荒诞。然而,在“咀嚼鉴赏”祥林嫂的悲剧命运这一点,实在没有本质的区别!一篇小说,读到这种份上,无论如何,是一种失败。坐在课堂里的我,莫名地觉得悲哀和沉重,为鲁迅,为学生,更为我们年轻的教师。课后,我与执教者就小说阅读的核心问题交换了意见。
语文新课程标准三个维度之一的“情感、态度、价值观”如何转变为语文课堂上的外显行为,于漪老师在《中学语文教学》(2004年第1期)撰文说:“我们年轻的时候,一篇好文章教下来,包括高三的孩子,会激动很难啊!”足见我的遭遇,绝非个别和巧合,而是一种普遍的令人忧虑的现象。我们的职责不允许我们等闲视之。因为“如果孩子也漠视人生,是很糟糕的,一个人情感不丰富,很干瘪,很空虚,不可能成功。”(同上)
其实,细细想来,学生的“笑声”,并不足奇怪,这只是一个信号:他们需要提醒,他们年轻的生命太过幸福与单纯,他们的经历与体验还太过顺畅与粗糙,而我们的教师却在学生精神成长最需要关爱的时候视而不见,而把时间与精力,过多地投放到那些形式与技巧上,满足于诸如环境描写的作用,标题的深刻含义,行文的线索等等的探究之中。而且,反思我们在小说阅读包括其他文学作品的阅读中,我们总是把学生的目光和注意力引导到对于社会、对于他人的认识和批判之上,。至于文学自我的反省=自我人格的完善的功能,却熟视无睹,从某种意义上说,学生的“笑”与之不无关系。想起半个世纪前王冶秋先生阅读《阿Q正传》的精彩体验:
这篇民族的杰作,绝不是看一遍所能消化的:看一遍:我们笑得肚痛;第二遍:才咂出一点不是笑的成分;第三遍:鄙视阿Q的为人;第四遍:鄙弃化为同情;第五遍:同情化为深思的眼泪;第六遍:阿Q还是阿Q;第七遍:阿Q自己扑来。(张梦阳《从〈阿Q正传〉看大众文学的严肃性与通俗性》)
诚然,阅读是一种个性化的心智活动,“一千个读者心中会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但是,哈姆雷特总不能变成麦克白。作为教师,在指导学生正确读文本领悟作者写作意图等方面负有不摁扣推卸的引导责任,尽管鲁迅的小说对于今天的中学生有着较大的距离,尤其在思想的深刻性和对于社会的批判性等方面,一时难以理解和把握;但是,这正好给我们提出了严肃的课题,即如何想方设法,讲一点策略,动一点脑筋,来引导学生走进文体,走进鲁迅,与小说中的人物与作者对话,在精神上产生互动,从而不断提升内在的机关那时品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