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著名中学语文教改实验背后的哲学理念（上）

曹诗芹

内容摘要：自教育实验科学传入我国后，在百年的时间里，我国经历了两次教育实验高潮，语文教学实验尤为突出。本文着重研究近20年的语文教改实验，试图从主体性教育语文教育的价值和本质问题语文教学实验方法论三个方面挖掘这些教改实验背后的哲学理念，展望未来的中学语文教学实验研究，语文教育理论的建构将是首要的急需解决的问题。

关键词：中学语文；教育实验； 主体性； 哲学理念

一、中学语文教学实验的历史回顾

我国语文的产生和发展，有数千年的历史。历代学者对我国语文虽然作了大量研究，但都局限于文字学、语言学、历史学等领域。对中国语文进行实验研究，是近代西方科学传入中国以后的事。一般认为，中国语文教学实验是以刘廷芳1921年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所作的汉字字形与字音对字义影响的实验为开端。出现了两次教学实验浪潮。一次是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一次是本世纪七八十年代开始的。两次实验浪潮之间虽然在时间和历史继承性上有一道人为的裂痕，但二者在理论基础和哲学理念上有一定的继承性。

(一)20世纪三四十年代的第一次教学实验浪潮

这一时期的教改实验大致可分两大类：一类是以改造社会为目的的教育改革实验。有黄炎培、陶行知、晏阳初、梁漱溟等。 陶行知等人倡导“创造教学”，提出“六大解放”对后来的“创造教学”实验持续地发生影响。“六大解放”是：解放他的头脑，使他思想；解放他的双手，使他能干；解放他的眼睛，使他能看；解放他的嘴，使他能说；解放他的空间，使他能到大自然大社会里取得更丰富的学问；解放他的时间，不要把他的功课表填满，不逼迫他赶考，并且学一点他自己渴望要学的学问，干一点他自己高兴干的事。

另一边是以艾伟、廖世承等教育心理学家和教学法专家为代表，较重视教育测量和规范设计的教育实验。艾伟是继刘廷芳之后对中国汉字进行实验研究的。艾伟以小学生为被试对象，对《国语》教材的阅读、理解和测量进行了长达20年的实验和研究，涉及了儿童的阅读兴趣、朗读和默读的比较、默读行为、辞句和文句的学习、作文行为等内容，其研究成果汇编成《阅读心理：国语问题》（1949年）一书中。

除此之外，还有当时影响较大的一类教学实验是重视学生自学和教师辅导的教学实验。“自学辅导法”、“分团教学法”、“分组教学法”、“单级教授法”、“莫里森单元教学法”、“道尔顿制”教学等实验研究皆属此例。其中的“莫里森单元教学”原本从美国传入中国，后来美国学者布卢姆等人从“莫里森单元教学法”那里获得启示并将它改造为“掌握学习法”并提出相应的“目标教学”理论，然后于80年代再次成为我国教学实验领域中重要的一支。它的教学特征是不仅令学生自学，而且使学生在单位时间内学习的内容形成一定的单元和结构。

上世纪初出现的这些教学实验虽然只保持了短暂的时间，但它实际上对当时我国的语文教学理论和实践领域具有“启蒙”的意义，大致设定了后来语文教学实验的基本框架。

 (二)1979年前后兴起的第二次教学实验浪潮

自“文化大革命”结束后，批判两个“凡是”，拨乱反正，人民群众的思想大解放；改革开放的政策给语文教育的腾飞创造了不可多得的条件。语文教育界兴起了第二次教学实验热潮，这一时期，名家辈出，成果显著。

1．“语文教育与人的发展”教学实验

该课题实验始于1996年9月。1998年11月通过课题的结题鉴定。由吉林教育学院副教授王鹏伟任课题主持人、由吉林毓文中学特级教师赵谦翔任实验教师。

“语文教育与人的发展”这一课题是针对目前汉语文教育的弊端，着眼世纪之交的汉语文教育的发展方向而提出的。他们认为，语文教育存在很多弊端，归根到底只有一个核心问题，就是如何在语文教育中实现人的发展。由此，确定了“语文教育与人的发展”这一实验的理论依据：(1)教育的终极目标是人的发展。从学科教育意义上说，语文教育是“人”的教育；(2)语文教育具有鲜明的人文性和民族性。语文教育必须陶冶情操、培养审美能力，继承民族文化，遵循母语教育的规律和特点；(3)语文不仅是学习的工具，也是生活的工具，语文学习的外延和生活的外延相等；(4)批判思维和创造思维是个性发展的必要条件，是跨世纪人才的必备素质。

在此基础上，该课题确立了如下实验目标：(1)引导学生走进生活，观察社会体悟人生。使生活成为语文的内容，使语文成为生活的工具；(2)培养学生的人文品质，继承民族文化传统，汲取现代文化精髓，形成文化底蕴；(3)陶冶学生的情操，启迪学生的悟性，培养学生的批判思维和创造思维，形成健全独立的人格；(4)培养学生的主体意识，确立学生在教改过程中的主体地位，使学生成为教改的参与者，而不是教改的实验对象。根据上述实验目标，设计了如下实验模型：

生活体悟（观察社会、体悟人生）和文学熏陶是该课题的两翼，而情感的培养和悟性的启迪是贯穿其中的两条主线，是人格完善的两翼。

2．语文实验室实验

“语文实验室实验”是山东省高密一中在“道尔顿计划”的启发下创立的，“道尔顿计划”的一个基本特点是课程中每一个科目都有一个配备一名专门教师的实验室。这些实验室使学生们可根据自己的学习公约自由选择学习内容。而不必受时间表的规定更换学习内容。同时，小组活动受到鼓励，各班学生必须在同一时间去各实验室进行集体活动，以便刺激学生参加讨论和体验社会影响，学习的进展情况以图表形式记录下来，由教师和学生进行定期检查，形成评价进步和提供帮助的关键途径。“道尔顿计划”过分自由化的组织状态，给学校管理和完成教学计划增加了难度，但它的“创设环境，给学生独立学习的自由”、“ 以学生为中心，提高学习效率” 的教学思想，却给后人留下很多启示。

山东省高密一中正是借鉴这一教学思想的基础上，设计并实施了语文实验室计划，创造性的对高中语文教学进行了全方位的改革。大致可概括为 “目中有人，心中有数，扩大读写，增强感悟，尊重个性，鼓励创新”。 “目中有人” ，以学生的发展需要为中心组织教学，突出学生的主体地位； “心中有数” ，对学生语言实践的内容和数量进行科学的论证和把握；“扩大读写”，继承传统语文教育多读多写多背的精神；“增强感悟”，强调学生的主体投入，让学生尽量多的参与读写实践，从而感悟语言，感悟人生；“突出个性”，给教师组织教学的自由，给学生独立学习的自由，展示教师双主体的个性；鼓励创新，发扬教学民主，培养学生求异创新的思维和能力。

该实验建立了语文实验室，室中配书2000册，刊物20种60份，学生可以按照统一编发的学习目标到书橱中自由选择相应书刊进行阅读学习，为学生的自由学习提供了更广阔的空间；其次，进行课时调整，每100分钟为一课时，为学生自由学习提供更充裕的时间。加强学习指导，每次阅读老师指导不超过5分钟，强调引导和启发， 授之以渔。

3．反刍式单元教学法实验

“反刍式单元教学法实验”是广东顺德市特级教师钟德赣设计主持的。该实验以单元为教学单位，基本程序是“五步三课型”。“五步三课型”反刍式单元教学法实验的理论依据主要是当代教学论中的“学生主体论”和系统科学中的“整体原理”。以叶圣陶先生“教是为了达到不需要教”的思想为指导，致力于培养学生的自学能力和主动参与精神。它的教学思路是教导——扶翼——放手，照钟老师的说法是“逐渐去其翼，厥绩将无伦”，既重视教师的主导作用，又强调学生的主体功能，在语文教学活动中将两者结合起来，做到各得其所，相辅相成。

反刍式单元教学法实验将听说读写、 课内课外 、教法学法、测试写评等融为一个有机统一整体。按语文教学的规律分为总览 、阅读、写说、评价和补漏五个步骤，进行单元教学。在阅读步骤中又分为导读、 仿读、自读三个层次，体现叶圣陶先生“教是为了达到不需要教”的思想。在单元教学五个步骤中都设计了自练、自改、自结三个课型，强调学生的主体作用。反刍式单元教学法实验的两个基本原则是“反刍”和“迁移”。“反刍”根据控制论反馈原理，将牛吃草的消化过程移植到语文教学中来，“五步”是“反刍”方法的具体运用。而“迁移”，就是训练学生举一反三、触类旁通，运用知识技能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

4．大语文教学实验

“大语文教学实验”是邢台八中特级教师张孝纯老师设计主持的。大语文教育概括地说就是：以语文课堂教学为轴心，向学生生活的各个领域开拓延展，全方位的把学生的语文学习同他们的学校生活、家庭生活和社会生活有机地结合起来，把教语文同教做人有机地结合起来，把发展语文能力同发展智力素质、非智力素质有机地结合起来，把读写听说四方面的训练有机地结合起来。使学生接受全面的、整体的、能动的、网络式的和强有力的培养和训练。一句话，大语文思想的精髓就是语文教学与生活的结合。语文的社会性决定语文与生活同在，语文学习的外延与社会生活的外延是相等的。

“大语文教学实验”的总体结构由“一体两翼“组成，主体是课堂教学，包括课文阅读教学、参读教学、最基本的语文规律教学、说写教学、考试考查五部分。“两翼”，一是开展语文课外活动，二是利用语言文字环境（简称语文环境）。利用语文环境的工作包括两个方面：一是培养学生正确对待积极的和消极的语文环境的能力和习惯，并掌握一套在语文环境中学语文的方法；二是为学生创造良好的语言文字环境。

5．语文导读教学法实验

“语文导读教学法实验”是钱梦龙老师倡导的。语文导读法的主要理论基础是教学认识论，根据教学认识论原理，钱梦龙老师在实验中概括了“学生为主体、教师为主导、训练为主线”的“三主”理论框架。体现“三主”理论构想的教学程式，钱梦龙老师称之为“基本式”。意思是“基本”有“式”，但又并非凝固不变。“基本式”指“自读式”、“教读式”、“复读式”，总称“三式”.与“三主”共同构成语文导读法的理论与实践框架。

6．语文自学能力培养实验

被誉为“年轻的教育改革家”的魏书生老师，在他的育人思想中，一向强调让学生自己教育自己，自己做学习的主人。为了探索出一种能够更好地培养学生自学能力的课堂教学结构，魏书生老师创立了课堂教学六步法。这六步是：（1）定向，明确教学要求，确定学习的范围和重点、难点，排除干扰性的非重点学习内容，以便集中精力学好重点知识；（2）自学，学生根据学习重点和难点自学教材，独立思考，自己解决问题。学习差的学生可根据实际情况，完成部分自学内容，学习优秀的同学可以向深度和广度开拓，以保证各类学生都有所得；（3）讨论，前后左右每四人一组，把自学不懂的地方提出来，互相讨论。讨论也不能解决的，留待答题时解决；（4）答题，立足于由学生自己去解答疑难问题，学生自己解决不了的，最后由教师予以引发、指导、点拨和答疑；（5）自测，根据“定向”指出重点、难点，以及学习后的自我理解，由学生拟出一组十分钟的自测题，让全班的学生回答，自己评分，自己检查学习效果；（6）自结，下课前几分钟，每个学生在自己座位上口头总结这节课的学习过程和主要收获，再由各类学生中选一两名单独总结。使各类学生接受的信息得到即时的反馈。“六步法”作为课堂教学的基本结构方式是不变的，但具体实施过程中，视具体情况的不同可以有“变式”。

除此之外，还有三年语文过关的实验，上海市教研室设计的扩大阅读、课时分段实验，宜昌的初中课内外衔接语文教学实验等等。

在这里，我们还需要讨论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是我们前面所作的历史回顾的一个前提。这个问题就是语文教育实验的界定问题。关于教育实验的定义，许多研究工作者都从不同的角度作出了各自的界定。综观这些定义，大体可以分为三类：一种是通过对实验过程的描述而进行界定，一种是通过揭示实验的主要特点而加以界定，还有一种是采用属加种差的方法进行界定。可以说，这些定义都从不同的侧面揭示了教育实验的特点。但如果我们按照定义的逻辑学要求和教育实验的客观现实来考察，我们不难看出，在这些定义中，有的没有考虑到我国教育实验的现状，定义过窄，把当前教育领域中存在的大量的事先没有假设、条件控制不严、但却以探索教育规律为主的教育研究活动排斥在实验的大门之外。有的运用“理性操纵、直接干预”等含糊不清的语句，且没有正确把握教育实验的属性，有使定义过宽之嫌。

我们在总结各种教育实验特点的基础上，考虑到当前我国教育实验的现状，认为：语文教学实验是指在现实教育中的情景，研究者根据一定的教学目的，有意控制和变革某些因素，以探索教育规律的一种教育研究方法。

之所以这样界定，是因为在我们看来，教育实验是有层次的。回顾百年语文教学实验，可大致分为两大层次。一类是从自然科学实验发展过来的教学实验。这一类实验从心理学实验室的实验中汲取其规范、方法，强调“控制”，强调严格要求，要认真进行定量统计分析；而第二类的语文教学实验是从教学的自然状况出发进行的教学实验。这类实验主要选择教育的自然环境，强调宏观、整体的假设，强调应用，注重实验的定性分析，不过分要求“控制”、“定量”。近20年一些特级教师主持的教学实验正属此类。前一类实验因为涉及到专业性较强的内容，大多数学校对此类教学实验感到高不可攀，只有少数学校自己有能力或者在教育机构的支持指导下进行。而第二类实验更符合我国当前的教育现状，因而普遍受到学校的欢迎。本文也拟从这类实验入手，着重分析近20年的语文教学实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