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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 《我永远是一只乡间的麻雀》
出处:光明日报2005、7、15      阅读次数:17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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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永远是一只乡间的麻雀

我永远是一只乡间的麻雀
汗漫

  土色麻雀,一只一只(而非乡村田野上的大群大群),在城市里跳跃,觅食——大约是面包的碎片,而不可能是麦粒或稻穗。它们卑微而又自尊,在鸽子、画眉一类贵族化的鸟群之外,在城市广场、商厦一类繁华之地的边缘,跳跃、觅食。上班或下班路上,我常常看见麻雀伏在小巷中的一抹阳光里,尽管我反复敲打自行车铃怕撞着
它们,麻雀们仍一只、两三只地兀自跳跃,或钉子一般钉在那里,毫不畏惧。于是,我的自行车绕一个弧形的圈子,仿佛在向它们致以崇高敬意。

  我认为,城市里的麻雀来源于城郊,或来源于这座城市多年以前的根部,与乡村拥有密切的血缘关系,并保持田野般的天真、朴素。它们没有华丽的羽毛和婉转的啼鸣,像穿着打补丁的旧衣服、爱直着嗓子唱地方戏的农夫。当鸽子、画眉在笼子里吃着营养套餐的时候,麻雀们并没有因为享受不到城市的青睐而抑郁不振,反而对笼子里一声声自负但虚弱的鸟鸣怀有怜悯之心。麻雀有着鸟类最低的欲望、最大的快乐,几个米粒、几滴水都能使它们度过美好的一天。有成语“欢呼雀跃”,表明创造这一成语的祖先,对麻雀的欢唱和跳跃早就有了深刻印象。我由此形成一个推断:一个欢乐的人,像一只麻雀!

  在童年,在河南南阳盆地,那是麻雀的天堂。大群大群麻雀,使乡村的天空获得了生动和深度。农夫们与麻雀和谐相处,一代一代在同一座村庄,一代一代死在同一块田野。其中某一只麻雀的祖先一定与某一个农夫的祖先,曾经互相对视、对语,甚至彼此交换过秘密乃至身体?!上个世纪的50年代曾经爆发过大范围追杀麻雀的运动,“到处是锣鼓声鞭炮声,麻雀们雨点一样掉落!很长时间听不到雀鸣了。”外婆回忆当年的情景,常常眼含泪水。她是一个爱麻雀的人。每每看见麻雀在面前跳跃,她都会舍出一口饭放在地上。她看着几个麻雀吃食的表情,与看我吃饭的表情没有区别。而我,如今也是一只从乡村飞到上海这座都市里来觅食的麻雀吧?

  多年以前,渔村上空的麻雀追逐着桅杆。它们的后代如今已是被上海这部传奇所包容的细节之一,但永远不可能成为情节、主题——那是其他体态更大、声音更亮、羽毛更美的鸟们的事情。麻雀就像从乡村里来到这座城市的打工者,像我。我和麻雀们一样快乐,但却有着渐渐失去这种快乐的趋势——因为我的欲望正在被这座城市诱发并膨胀。有一个老婆还对其他美女眼热,有了一套房子还想有一套更大的房子,这显然不是麻雀们的主义和准则。在麻雀和鸽子、画眉之间,我渐渐因身份模糊而心境暧昧。我已经不好意思讲河南方言唱豫剧。我得意的时候要使劲保持脸部、双腿的矜持,绝不像麻雀一样欢唱、跳跃。我已经因晚餐的简单而开始向老婆发脾气。我和窗外建筑工地上那群戴着统一头盔但衣着杂乱不一的乡下民工,对待麻雀已经有了不同的立场?

  上班,下班,我和自行车都要穿过这片商住楼工地。民工们扛着工具,成群结队地走过,麻雀在他们头顶飞翔,甚至就落在头盔上!他们就兴高采烈得像加冕的皇帝。他们捧着盒饭靠在栏杆上吃,地上偶尔放着开了瓶盖冒着泡沫的啤酒。他们大口大口吃得很香,而我最近已经开始吃胃舒平了。麻雀在脚边跳跃,他们常常会弯下腰来,在地上放一筷子米饭,那姿势与我外婆一样自然,绝对没有我在单位向贫困山区捐款仪式上对着摄影记者的镜头时故作仁爱状的做作。麻雀们已经不在我的头顶飞翔,甚至在我与它们相遇时选择对峙和沉默。

  但我目前还不算是一个鸽子、画眉鸟意义上的市民。每天晚上,当我在窗前读书时听到巡警坐在警车上用喇叭斥责路上的民工:“闲荡什么?快回去睡觉!”就感觉他们仿佛在斥责我这个在书中闲荡的人!这座城市对民工的怀疑和轻蔑刺痛着我。我很难过。窗外大路上被斥责着的闲荡者,是我来自乡间的兄弟。他们迷茫地仰望被灯火照耀得白昼一般的天空——骨子里,我永远是一只来自乡村的麻雀,永远是城市光滑的面颊上一粒固执的雀斑!我有理由重新像麻雀一样简单、快乐起来,麻雀们就有可能重新落在我的阳台……


最后更新[2005-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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