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远方

罗湖外语学校    毛 冰

周六睡到自然醒，呲牙咧嘴伸个懒腰，哼哼唧唧舒服得不行。阳光透过窗帘和颜悦色地弥漫了我的卧室，想到不用狼奔豕突赶早读，就觉得整个身心都沐浴在一种人性的光辉里。感观的舒适之后是内心的惬意，惬意之后甚至融入了幸福的怀抱。就在这升腾着的幸福的幻想中，世界变得如此多彩而美好，生活也变得让人想大声赞美高声歌唱——就在这个时间被短暂挥霍的清晨。

于是起床的姿态就很优雅，蹁跹的脚步就有了韵律；于是精气神就开始插翅飞扬……

在洗手间里读陈染的散文。书没翻开，已想起她的一篇文章《上帝在厕所里》。在这个忙碌快捷高效的时代，只有在用卫生间的时候，上帝才会赐给你短暂的独处机会，使你绷紧的神经得以瞬间的松弛和清静。

我和陈染在对旅行的看法上找到了共鸣。她说，在我心里，“风景”只有和心灵发生关系时才成其为“风景”。“远方”也和某种不明确的“寻找”有关。

我又不可救药地掩卷发呆，抬起头茫然地看着门上的毛玻璃，开始搜索旅行记忆，遥望我的远方……

滇西北的那座玲珑的古城，又在云霞明灭处浮现出来。它就是丽江，多么清俊水灵的名字，脆生生入耳，俏泠泠怡心。

我还以为行色匆匆的生活已经让我淡忘了它，这时才发现，其实它已悄然植入了我精神的后花园，适合心灵散步的地方又大大拓宽了。

我去的时候，丽江已经很热闹了，商业气息以意料中的强势将古城笼而统之。无数面导游的三角旗后，傻乎乎跟着一队又一队游动着的过客，操着南腔北调互相吆喝，怎么看都像逛大街的样子。东大街被扩宽，新铺的条石路面显得生涩粗糙，看不到一丝岁月流淌的光泽。据导游说，某一年，有位大人物的奔驰车队，呼啸着碾过老街的石板路，直抵古城的心脏——四方街。那不是一次对古城温良恭谨的叩访，而是一次权力的煊赫驾临。我想象那样的画面，犹如一柄现代生活的豪华利剑，轻易地刺穿了古文化脆弱的躯体。只有走到古城的边沿地带，才可以看到寻常的人居景象，使你仿佛又听到了这座千年古城均匀的呼吸，摸到了它安详的脉搏。

我已不是愤青，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东西，没有不共戴天的偏执心态，宽容让我变得心境平和。一切存在都有它的必然性，有些事情看上去是人的主观能动在起作用，实际上仍然是自然法则导引的结果。人无论多么智慧和强大，都生活在天地宇宙间，一切思想言行其实都逃不出恢恢天网。市场经济的步伐难免惊扰这片土地的淳朴和清静，但物质文明的呵护，也能让人们避过艰辛，更便利地接近心向往之的目的地。所幸我的感官已初步具备了过滤功能，可以根据心灵的需要，对见闻进行取舍，滤去尘杂，留下闲逸。正如陶渊明说的，“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陶渊明说得动听，却没有做到“大隐”的境界。他要是心远地自偏，就可以耐着性子在“罗网”“樊笼”式的官场闲庭信步，浊者自浊，清者自清嘛。

告诉你吧，丽江的魅力在一早一晚。在你留宿散落在古城各个角落的客栈时，你才有宽裕的时间酝酿你的闲情逸致，才能让你的眼睛不会因猎奇而张皇，脚步不会为赶路而急促，那时你才会发现一个温情而柔软的丽江，一个灵魂安详的息心之所。

越过丽江再往西北眺望，是神秘的香格里拉，更远处是冰封雪锁的阿里雪山……

朦胧的“远方”一直在前面牵引着我的视线，让我和尘世保持着一段适度的审美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