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母猪”和“猪崽仔”们

翠园中学（初中部） 黄琬雅（博客：http://blog.sina.com.cn/u/1219726313）

那次测验他们考得一塌糊涂！那么简单的题目，讲过那么多遍，竟然还错成那样！更主要的是，临近大考，他们还是一点状态都没有。

我很生气，准备要痛骂他们一顿，好让他们警醒。那节课，我手拿试卷板着脸进了教室，板着脸看他们把试卷发完，板着脸开始“总结”考试情况，板着脸开始骂他们——

“真是一群猪崽子！”我狠狠地说道。

有一个很小的声音不知从教室的哪个角落轻轻地传来，小心翼翼地：“老师，我们是猪崽子，那你岂不就是老母猪？”

那声音虽小但在安安静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我和他们对视了两秒钟，恶狠狠地说：“如果我是老母猪，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你们全卖到酒楼里当乳猪！”

“扑……”

“哗……”

“哈哈哈……”

“格格格……”

仿佛火山喷发一样，在一个宁静的黎明，岩浆从地底下爆出，火焰直冲天际！这帮没良心的猪崽子们，就这样用肆无忌惮的笑声把我的恶骂淹死了，而且死不见尸！

从此，他们叫我“老母猪”或“猪妈妈”。

这群小猪崽子们太有个性了。他们为我搞过两个让我终生难忘的生日会；他们把我的全家福拿去做成的一幅大挂画现在依然是我珍藏的对象；和他们在周记本上的交流成为管理班级的特殊方式之一。他们奇奇怪怪的习惯也层出不穷。

他们喜欢我罚他们。

晚自习的时候，总有那么几个人不安份，于是我说：“下课之前你把某某这篇课文背出来！”这几个人老实了，下课的时候乖乖地到我面前背书，直到背出来才回家。他们竟然还说：“老师，真希望你罚我，这样我就可以把课文背下来了。”

他们还喜欢我陪我“办公”。

也许他们个性太强，性格太活泼无法安静，许多老师上他们的课都很头疼，尤其是大炮，他总是把课堂搅成一锅粥。于是大炮经常从课堂里逃出来，有时是被老师赶，有时是他自己觉得没意思。他说：“老师，我不是去上课是帮了老师们！”语气里多少有些悲哀。还好，几乎每次离开课堂他都会到我这来报个到。我总是把他留在身边，让他背书，给他找点事做。于是他经常呆在我办公室里陪我“办公”。渐渐地，只要是他不喜欢上的课他都自觉地来陪我“办公”；渐渐地，来陪我“办公”的不止他一个。

看着这些本性善良又调皮捣蛋的孩子，我心里的感受很复杂。所幸的是，他们基本都完成了我交代的学习任务。后来大炮跟我说：“老师，我现在背书可厉害了！我们老师上完一篇课文，我马上就能背下来，那个老师还怀疑我是不是在家预先背好的。其实呀，我是那时候被你罚出来的！”

大炮说这话的时候竟然还有点自豪。

当然，和他们也有过不少的磨擦，印象最深的一次在一堂作文课上，班长拿了一篇作文来让我面批，我粗看了一下，入题太慢，内容太散，还有字迹潦草。我摇摇头说：“肯定得不了高分。”顺手打了个七十多的分数。

可是班长很不服，他一再要求我再看一次、再看一次！我说：“真的不用再看，老师已经看清楚了。”

“可是你只扫描了几下！”班长有点生气了。

我也生气了：“我告诉你，我已经看过了，知道你写到什么程度！你没看见还有一大堆同学在等着批作文吗？”

我如何让他知道：老师其实可以在一分钟内把一篇作文看完！

果然他咆哮道：“我用心写了两个多小时，你一分钟不到就给下了定论！你根本没仔细看！”

“你凭什么说我没仔细看，你凭什么大喊大叫！作文写得不好还发脾气！”

这节课余下的时间我们就这样互相咆哮，下课后回到办公室我还是气乎乎的！坐下来后我忽然落下了泪，为班长的自狂自傲，更为他们不肯接受我的意见而着急，大考在即啊，如此一意孤行怎么能得高分！

那一次我竟然哭得很任性，围着我的女孩们，还有走廊里静静听着的女孩们都陪我哭……

忘记这件事是怎么平息的了，那肯定跟女孩们的斡旋分不开。

就这样和他们一起磕磕碰碰地走到毕业，看他们步履蹒跚地走完青涩的初中时代。这群小猪崽子们现在散落在我说不出来的各处，偶尔会有信息通过各种渠道传来，似乎没有多少特别得意和值得大书特书的事迹，他们仍然很艰苦地生活在社会较低层，有些人甚至一毕业就参加工作了。

可是不管怎么样，他们依然善良地记挂着我这个并不十分出色的语文老师，他们的老母猪、猪妈妈。我想，人一辈子有过这么一段暖暖的记忆，心灵会湿润一些、生活会过得自在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