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英雄小姐妹”背后鲜为人知的故事 

   
  “哈斯朝禄叔叔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当时他做了好事没被宣传，反而受了那么多年的冤枉和委屈，是当时的历史造成的……我们应该证明这段历史 。”
                           ——玉荣

  42年前，年仅9岁的玉荣和11岁的姐姐龙梅为了保护集体的羊群，与草原暴风雪展开了一天一夜的殊死搏斗。她们绝路逢生之后被命名为“草原英雄小姐妹”，成为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最年轻的英雄。

  那么是谁第一个发现并抢救了“草原英雄小姐妹”？玉荣所说的“哈斯朝禄叔叔”是谁？“草原英雄小姐妹”背后还有哪些鲜为人知的故事？日前，我专程采访了哈斯朝禄的儿子——那仁满都拉先生。再次谈起往事，那仁满都拉先生不禁百感交集。


               风雪草原姐妹遇险

  1964年2月9日，是农历的腊月二十六，正是家家户户忙着过年的时候，也是塞北草原最为严寒的冰雪季节。11岁的龙梅、9岁的玉荣一早便赶着内蒙古达茂旗新宝力格公社的384只羊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放牧。
    
   草原上的天气变化剧烈，喜怒无常。中午时分，天空突然变暗，西北风大作，呼啸怒吼，席卷着飞扬的鹅毛大雪。一场罕见的特大暴风雪向草原袭来。瞬间，羊群惊恐四散。    

  气温也骤然降至零下37度。西北风越来越猛烈。羊群开始顺风狂奔。现在只有拢住羊群，人随羊跑，才能避免它们不被暴风雪吞噬。于是，姐妹俩前遮后拦，拼命聚拢左冲右突、四散逃命的羊群。 
   
    其实，她俩完全有机会、有时间丢下羊群逃命；她俩也能够暂时撇下羊群跑回去找阿爸（父亲）前来援助。然而，龙梅和玉荣牢牢记得阿爸平日里严肃的教诲：“羊是集体的财产，是集体的命根子，一只也不能丢！”  
  
    她们放弃了逃生的念头；也没有回去找阿爸，因为她们怕丢失任何一只羊。她俩一前一后，不停地奔跑、拦挡惊慌失措的羊群。    

    寒风依然猛烈，积雪已深达一尺，可羊群还在奔跑，她们不能停下追赶的脚步，就这样，她们相互搀扶着，随着羊群一直走过茫茫草原无边的暗夜。

    天亮了。跑了70多里路之后，姐妹俩来到了白云鄂博火车站附近。小玉荣耗尽了最后一点点体力，软软地晕倒在雪地上。    

    龙梅把妹妹拖到一处避风的大石头旁，聚拢羊群，向火车站的方向走去。此刻，她两眼发黑，步履踉跄……    

             哈斯朝禄挺身相救

  由于临近春节，在哈斯朝禄家住了4天的老同学特木尔高力陶执意要在2月9日这一天赶到白云鄂博，乘坐火车回家。为了送别老同学，顺便到白云鄂博办点年货，再领着儿子那仁满都拉到白云鄂博理发，哈斯朝禄父子和特木尔高力陶一起来到了白云鄂博。由于行程耽搁，哈斯朝禄和儿子第二天上午才踏上了回家的路。

  2月10日，暴风雪依然肆虐。大约上午11点的时候，哈斯朝禄和儿子横穿过铁路不久，就远远望见铁路西的一道浅沟里有一群羊。这是哪里来的羊群呢？铁路西除了有白云商业局的羊之外，其余都应该是他们所在公社大队——新宝力格公社娜仁格日勒（日光）大队的羊群。会不会是自己的2个女儿放羊时被冻坏了，自家的羊群跑到这儿来啦？哈斯朝禄慌忙和儿子跌跌撞撞跑到羊群跟前，发现并不是自家羊群，但极有可能是他们所在大队的羊群。

  “来，咱们先把羊赶到公社羊粪站桑布家，然后让他骑骆驼送回大队去。” 哈斯朝禄父子俩顶着风把羊往回赶，可无论怎样吆喝、哄赶，羊群却一步也不挪动。这时，哈斯朝禄才发现有两只死羊：一只青色公山羊和一只小白绵羊。他想了想，便对儿子说：“你在这儿看住羊群，千万别让它们顺风跑掉。阿爸把这俩只死羊送到车站扳道房暂存一时，听见了吗，孩子？”那仁满都拉听话地点了点头。

   哈斯朝禄背起那只尚未完全冻硬的公山羊，深一脚浅一脚来到白云鄂博火车站扳道房门前，请求寄放一下，并保证一两天内就让大队的人来取。接着他又原路返回去背另一只死羊，这时候他发现了奔着羊群随后赶来的龙梅。龙梅已经冻坏了，两腮青紫肿胀，皮袄大襟的纽扣都脱落了，露出里边的绒线衫子，皮裤下边的毡疙瘩靴里灌满了雪，雪在里边融化后又冻成冰，围着脚脖子结成了圆形的冰陀。哈斯朝禄拉住龙梅的手亲切地问：“这是你的羊群吗？”“恩。”龙梅点点头。“你是谁的闺女呀？叫什么名字？”“我阿爸叫添喜，我叫龙梅。”

   哈斯朝禄从龙梅口中还得知，她们昨天早晨放羊遭遇了暴风雪，她和妹妹跟着羊群跑了一天一夜，妹妹的毡疙瘩靴子丢了，在西北方向的山谷里等着她。
  看到龙梅冻得不轻，哈斯朝禄赶紧说：“我也是娜仁格日勒大队的，快跟我到扳道房里暖和暖和，我再去寻你妹妹。” 哈斯朝禄拉着龙梅奔向扳道房的时候，一列客车好通过站台。当时正在值班的一位铁路扳道工王福臣目睹了这一切。

  龙梅获救之后，为了尽快营救山上的玉荣，哈斯朝禄急忙赶到白云矿区，先给公社打电话，同时又向矿区领导和医院求援。在他的努力下，铁路工人从两个方向出发，不久就在山上找到了玉荣，为后来小姐妹的救治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2月10日下午，龙梅和玉荣被送了包钢白云鄂博铁矿医院。由于冻伤严重，龙梅失去了左脚拇指；玉荣右腿膝关节以下和左腿踝关节以下做了截肢手术，造成终身残疾。

  她们放的384只羊，只有3只被冻死，其余都安然无恙。公社主任苏和接到了哈斯朝禄电话后迅速赶往娜仁格日勒（日光）大队，和正在值班的生产队长宝音陶格陶立即赶往白云鄂博。宝音陶格陶当天傍晚在距离白云矿区8公里处找到了走散的羊群，并把羊群赶回了白云矿区。第二天宝音陶格陶队长赶着羊群，在除夕之夜回到了娜仁格日勒（日光）大队。

  然而，由于当时的政治气候，做了好事的哈斯朝禄却并没有得到公正的待遇。

                  历史真相被人为篡改

  哈斯朝禄在1957年被错打成右派遣送到了龙梅、玉荣的家乡进行管制劳动。按照当时的逻辑，人民的敌人决不能和小英雄沾边。虽然是他救了草原英雄小姐妹宝贵的生命，但他没有资格享受殊荣。　

  事情过了一个月之后，哈斯朝禄看到了有关草原英雄小姐妹的报道，但报道中描写第一个发现和救助龙梅的人却成了一位铁路工人。这使他感到非常的失望和委屈，但他还是没有太放在心上。

  １９６６年，哈斯朝禄被错误地划为“现行反革命”，从而被关进当地监狱。１９６８年他又被转送到库伦旗监狱。直到１９７２年他的小女儿在锡林郭勒草原建设兵团大火中英勇牺牲后，女儿的立功喜报才使他提前获释。但获释后的哈斯朝禄并没有恢复正常身份。他们一家在东北无法生存，只好又辗转回到了原来的达茂旗娜仁格日勒（日光）大队。善良的草原人民在哈斯朝禄一家最艰难的时刻帮助他们度过了那段艰难的日子。


              还原历史真相并不轻松

  渐渐地，龙梅、玉荣的故事传遍了大江南北。在《草原英雄小姐妹》的话剧和其它宣传作品里，第一个发现并救助了草原英雄小姐妹的哈斯朝禄不但没有被报道，反而被扣上了许多莫须有的罪名，被影射、塑造成了“反革命分子”、“偷羊贼”、“坏分子牧主”等形象。看到这些严重违背事实的情况，刚刚得到自由的哈斯朝禄，为了恢复自己人格的尊严，踏上了漫长的上访之路。

  在中央领导同志和内蒙古自治区党委的关怀与草原英雄小姐妹的密切配合下，直到1985年，哈斯朝禄当年救助英雄小姐妹第一人的事实才得到了最后澄清，他回到了原来的工作单位——内蒙古人民出版社得以继续工作。

  从1964年救助草原英雄小姐妹，到1985年得以澄清事实，由于当时的历史背景，历史真相被掩盖了21年之久；而事实被澄清了21年后的今天，多数人却仍然不知道这个历史的真相。

  2006年，在图书出版市场，与《草原英雄小姐妹》相关的书籍和音像制品不但没有过时，而且销路不错。但在部分书籍和音像制品中，依然保留着文革前的内容；在龙梅、玉荣原来的家乡，《草原英雄小姐妹事迹展》的展板依然挂在墙上，这里还保留着当年的宣传内容。展板上展出的报刊图片上，营救小姐妹的第一人仍然是一位铁路工人。

  “看来，恢复历史真相的过程是漫长的。恢复历史的真实并非易事，但我们必须努力，因为我们要向后人负责。我们每一个人对历史都要负责。”采访结束了，那仁满都拉先生语重心长地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