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最具现代性，而金庸早过时了”

《南方都市报》2007-08-30

　　德国汉学家顾彬贬金庸在写作上“代表的是一种退步”

　　本报讯 (记者韩福东 田志凌 实习生李超)因为“当代文学垃圾论”而引来中国文学界口水战的德国汉学家顾彬，仍然忍不住要对中国文学发言。日前他再次接受德国之声采访时，称鲁迅是最具现代性的作家，而金庸只是个传统的作家。

　　金庸的写作方式早过时了

　　不久前媒体曾广泛报道，新编写的北京高中语文教材选用了金庸的小说《雪山飞狐》，而鲁迅的经典作品《阿Q正传》被删除。“金庸替代鲁迅”的话题一时间成为争论的焦点。此后教材编委会曾出面澄清，但争论并没有减少。顾彬在接受德国之声采访时对这一问题发表了看法。他评价鲁迅是中国20世纪最能代表现代性的作家，金庸只是个传统的作家。“对我来说，金庸在写作上代表的是一种退步。”

　　顾彬说，很多读者不愿意读鲁迅的作品，是因为他作品中的叙述者是一种不可靠的现代性的叙述者，读者阅读的时候需要不停地思考。而金庸作品中的叙述者什么都告诉读者了，读者也不需要再思考。顾彬认为，对德国当代文人来说，金庸的写作方式早就过时了。“100年后我们还会看鲁迅，但是不一定还会看金庸。”

　　恐怕中国文学没有将来可言

　　顾彬还说：“中国现在没有什么好的小说家、散文家。好的诗人是有的，但是他们存在于中国文学和社会的边缘。”顾彬还说：“如果中国作家不能重新认识鲁迅，不开始学外语，不开始看原文，我恐怕中国文学没有什么将来可言。”

　　顾彬也意识到了他说的话肯定不讨人喜欢，“我知道，中国的学者可能又要对我表示失望。我觉得这不重要。德国著名学者马克斯·韦伯曾经说过：一个真正学者的任务就是牺牲他自己。他应该说出别人不想听到的事实。”

　　顾彬 鲁迅是我们的，不是你们的

　　在今年的世界汉语大会上，德国学者顾彬对中国文坛的抨击引起了轰动，南方都市报记者曾对其进行过独家专访，以下是该专访未曾刊出的主要内容。

　　南方都市报：到现在，白话文发展也不过百年时间，有人说，1949年以前的白话文水平比1949年之后要高。可以这样说吗？

　　顾彬：很难说，我想这样回答：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作家可以用很好的德文来写作呢？歌德时代以后才有。路德在16世纪初创造了我们的德文，但是到18世纪末以前，德国作家都用拉丁等文字写作。好像德文在德国不得不过300年的历史，才会有德国人能够写特别好的德文。中国可能也要等300年，才有一个很好的白话文作家。但是这样说也有问题，鲁迅的白话文是不错的。

　　南方都市报：鲁迅是在白话文刚开始的时候就写作的。

　　顾彬：也不对，也有比他早一点的白话文写作，但是都没有成功。鲁迅是了不起的，无论从语言还是从思路来说，了不起。

　　南方都市报：你这是在说，白话文在产生的一开始就达到了一个高峰？后来是走下坡路。

　　顾彬：他是意外的。对我来说，鲁迅不是一个中国的存在，他是一个世界文学的作用，完全超越中国文学。所以，鲁迅为什么给德国文学留下这么深刻的印象呢？很多德国文学作家，包括非常有名、非常成功的作家，他们跟着鲁迅写作，所以他是我们(德国)的，不是你们的。

　　南方都市报：1980年代之后呢，通俗小说家中会不会有像张爱玲这样被文学史重新发现的作家？

　　顾彬：这是不可能的。张爱玲非常聪明，是一个现代性的作家，她非常深刻。而且张爱玲的英文太好了，英文小说写得太好了，而当代的通俗文学家都不会外语。

　　南方都市报：像金庸、琼瑶这些通俗小说家的作品，你看过么？

　　顾彬：我看过，累死了。金庸的看不下去。中国有这么好的东西，我值得为了金庸牺牲我的生活么？唐朝有这么多很好的诗人，我应该翻译。金庸的作品虽然看了，到现在没有太大的吸引力。

　　南方都市报：你说好的作家要是好的翻译家，为什么？

　　顾彬：谁是世界文学代表者呢？如果歌德是的话，鲁迅也肯定是，他们都搞过翻译。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伯尔说过：我通过翻译会找到我自己的语言。北岛也说，以往我们都学“毛体”，我们要重新学我们的语言。你看北岛，他和1920年代、1930年代的西班牙朦胧诗派是分不开的。北岛、欧阳江河、王家新等诗人，他们不与中国文学为伍，他们是世界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