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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事纪要(修订稿)
暑假回老家的日子临近了,我特兴奋,妻子酸酸地说:“我知道,又要会你的酒友了。”她说得一点没错。这段时间我心里老挂记着家乡昔日的诗朋酒友。前不久我和小应君一块喝酒,酒过三巡他打通盘哥的电话,盘哥大概也和朋友饮酒正酣,我们便仿佛打起免费电话,胡侃海吹就是半个钟头。
知道盘哥是谁吗?他就是我们老家大名鼎鼎的“酒协”会长。本名李小林,因小时走路骨软腿盘,被昵称老盘,现供职某省重点中学,任教高中数学。他教书有名气,喝酒更有名气。他喝酒的特点是:每餐必喝,每喝必醉,醉后再喝,别人不喝他要喝,别人喝不了他帮着喝,尽管自己已烂醉如泥。所以,虽然酒量不是特别大,但酒德酒风绝对一流。其豪气干云,雅兴亦高致。碰上性情中人,三两白酒下肚,便吟歌赋诗,且歌且舞,常常诱使酒友们多饮三升,然后群魔乱舞,一遍癫狂。
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时兴成立什么这“协会”那“协会”,我们一帮子酒友,在盘哥的带领下,也成立了一个“酒文化研究协会”,简称“酒协”。协会还堂而皇之地制定了章程,设置了领导机构,盘哥是当然的会长,我被推举为秘书长,另下设长老、掌门人、杀手若干人。几乎每个成员都进入了领导机构。单从组织结构看,似乎带有黑社会性质,其实主要成员是教书匠文化人,还有一部分是政府官员,都归属于良民之列。89年某事件之后的敏感时期,公安部门盯上酒协,并特派员了解协会的宗旨,本秘书长即刻抄写自己所拟的一副对联呈上。上联:“弘扬酒文化”;下联:“锻造胃功能”。横批“共期酩酊”。那公安朋友笑了笑,然后吼道:“来,干一杯!”然后我们几个弟兄,三下五除二将他放倒。
“弘扬酒文化”当然是光面堂皇的话,“锻造胃功能”到是当真。“共期酩酊”则是基本目标。自酒协成立,我们十来个成员,常常相聚于陋室,亦或于华堂。喝农家米酒,饮醇醪佳酿,待到酒过三巡,个个彰显出“我饮不须劝,只怕酒樽空”的豪气。按酒协章程,协会内部喝酒只要有一人说要喝,没人敢不喝。但酒量毕竟有大小,身体状况也有差异,即便是自称“米酒大王”的玉面杀手朱美丽,平日里常常端起粗口大碗会一饮而尽的少掌门功满爷,有“拼命三郎”之称的紫面杀手沛伢仔都有喝得喊爹叫娘的时候。至于酒协中素有钢嘴铁牙之称的刘政府刘支援(曾在县政府办工作),则经常喝得让人惊恐,被人臭骂。一次在黄龙镇喝酒,喝得当场不省人事,我们一边给他掐着人中,一边送往医院,差点叫他家人准备后事;一次酒协在我家聚会,他喝醉后被人扶进客房(当时我家开了一个小旅馆),第二天早上酒醒后扬长而去,我母亲去收拾房间,掀开捂得严严实实的被盖,发现一泡尿湿了半边床。
当然,对外就不同,大凡碰上大场面,酒协内部绝不自相残杀,而是枪口一致对外,凡胆敢向酒协挑衅的,即群起而攻之。如地方有名望的好友过生日或乔迁之类办喜酒,我们酒协往往占据一席,任其他高手挑战,每每让挑战者喝得趴下。对于个别特厉害的高手,我们采取拉拢政策,发展其为外围成员。使之不敢公开与酒协为敌。所以酒协一时间声名鹊起,威风八面,使不少人闻风而丧胆,谈之而色变……
酒协的鼎盛时期大概有十年光景。后来逐渐走向衰落。首先是少掌门功满爷不幸高血压中风,使酒协遭受重创。再后来冷面杀手冷松柏与我先后南下去了广东,使酒协元气大伤。冷面杀手文质彬彬,小白脸一个,但冷峻的眼神时时闪现出腾腾杀气,令酒坛众多高手不敢与之过招。至于本秘书长,说句牛B的话,喝酒的名气比教书的名气大。酒协外围成员、名校长小徐后来评价:“自从马秘书长去了深圳,新宁酒厂就倒闭了。”这话一点儿不假,我离开家乡那年,正好家乡酒厂倒闭。当然那纯粹巧合,酒厂倒闭与本人无关,徐校长是调侃的话。但我在酒席间运筹策划、营造气氛、活跃场面是无人能匹敌的,喝酒到了关键时刻也能显出英雄本色。
转眼到深圳已九个年头了。近两次回家都是春节期间,年关才赶到家,陪父母吃顿年夜饭,初一初二去街坊邻居拜个年,到乡下亲戚家跑一趟,初三初四最迟初五就要启程,还没来得及与酒友们痛痛快快喝几次又返深了。尽管如此,我还是听到了关于酒协和酒友们的不少传闻。紫面杀手沛伢仔做了派出所长,注意了形象,几乎戒酒了;玉面杀手朱美丽当了局长,“米酒大王”的豪气没有了。酒协牌子还是靠盘哥和长老毛哥——姚政府姚成彪苦苦支撑。可盘哥十喝九醉。盘歌酒醉后通常的情况是,两三个较为清醒且力气较大的酒友首先将他塞进的士里,然后再将他抬上住在三层楼的家里。有次盘哥喝得很尽兴,当时也没怎么醉,可刚回到家门口就倒下了,其时已是半夜过后,家里人也不知道,直到第二天清早,邻居开门看见一个人躺在地上,走过去一看,不无惊讶地说:“咦,这不是盘老师吗?”长老毛哥,酒量豪气依旧,但高血压是颗定时炸弹,平日里也不可能舍命陪君子。是呀,别说身体有毛病,年岁也不饶人,我们这帮子酒友大的快五十,小的也四十好几了,怎么还如当年二三十岁时一样逞能呢?
可这次回家半月,我发现过去听到的传闻基本失实,盘哥、毛哥、美丽等酒协主要成员雄风犹在,豪气依然,就连中风偏瘫的功满爷也酒量不减当年,加之最近强烈要求入会的新生代少掌门肖奇兄弟,义无反顾地辅佐盘哥,发誓要将酒协进行到底,要让酒协旗帜呼啦啦地飘。
记得刚回家的当天,盘哥早早打来电话,兴冲冲地告诉我,昨晚和毛哥在酒店请在桂林旅游局工作的老同学喝酒,三人喝了两瓶高度“开口笑”,再去宵夜,又喝了十二瓶啤酒。老同学喝醉了,他和毛哥没醉,说今中午再去车头村土鸡店,为我接风。中午开车到了车头村,我亲自目击他那老同学脸色煞白,呕吐不止,而盘哥和毛哥与其他几位青年兄弟,与我一道干杯豪饮,相聚甚欢,毫无醉态。
次日玉面杀手朱美丽(本名美军,因长得靓仔人称美丽)朱局长做东,唤来酒协及其外围的十几位朋友,每人面前一个约三两装的大杯,先喝三杯白酒,再喝三杯米酒,然后一人一瓶啤酒,他们不把啤酒当酒,当水,用于酒后洗口。喝完后我有些支持不住了,而他们却还意犹未尽。最让人吃惊的是,中风偏瘫十年的少掌门功满爷,与大家一样喝,盘哥不让他喝,他抢着要,还边说“好斗、好斗。”他的病损伤了语言功能,说话舌头有点大,将“酒”,念成“斗”。
等小应兄弟也从深圳回来,徐校长又领着一帮子朋友去了水庙里吃野味。那天酒协成员的表现更让人吃惊。四瓶高度“开口笑”和一桶米酒(约20斤)几乎被包干,只有外围成员徐校长亢奋了几下,喝了几杯米酒。就连当年常常与酒协为敌,一手一个大碗豪饮的原地税局长财茂哥,也只喝了几小杯白酒就缴械了,同在深圳工作的曲少爷陪盘哥喝了两杯米酒,就醉得一路吐回家。当天表现最佳的当属“米酒大王”朱美丽,一人至少喝了三斤。当然他 的超常发挥可能与女色有关,那天财茂哥还带来了他的亲外甥女金玲小姐,金小姐是个大美人,又是一个港妹(在深港两地穿梭,现为深圳新宁同乡会副秘书长)。朱局长与美女喝酒特别来劲,临场发挥特别好。需要补充的是小应兄弟那天也喝了不少,他是当年盘哥着力培养的酒协后备力量,可视为酒协成员。
在家整整半个月,盘哥除了去邵阳走了两天亲戚,几乎每天陪我玩陪我喝,我醉了好几次,连续几天害怕喝酒,他却每餐都能喝,尽管有一晚由于连续作战,再加上新少掌门肖奇小兄弟战术失当,两人同时被人整醉,双双在酒席间睡着了,但第二天他依然状态神勇。 我真服了盘哥,也怀疑起先前的传闻来。后来酒协外围成员、挚友“楚南人”光辉君证实:盘哥醉不倒。
盘哥及其兄弟们纵酒放杯,一直为人们所津津乐道,也没少招来非议,但我一直固执地认为,在人类社会中,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这应是一种非常正常的生活方式。同时这也是一种考量生命力的一种简单形式。盘哥是一面旗帜,是精神领袖,盘哥不倒,那是旺盛生命力的见证。愿盘哥和家乡的酒友,千年不醉,人生不老!
舟子按:暑假回新宁故里期间,不知博客是怎么回事的盘哥,听说我去年写了篇关于他和酒协的博客,叫我找出来给他看,我特意跑去他家里,告诉他我的博客网址。打开后,在“阅读全部博客”栏目里寻找那篇《酒事纪要》,可翻看了几遍,居然不见了,我意识到这篇博客极有可能被屏蔽了。心里顿生火气与悲哀,这样一篇与政治毫不相干的闲聊之作,无非文中曾提到发生在89年一个小插曲,其中有“LIUSI” (我只能用拼音,否则又要被屏蔽。)两个字,无任何政治倾向,却竟然被网络自动屏蔽。在政治民主日益推进,公民的诉求日益受到尊重,言论自由也不止是宪法中漂亮装饰的词眼的今天,我们为何还要对我们曾经的历史讳莫如深,设置重重禁区,以致敏感到极为荒唐可笑的地步。舟子无言,只好从备份中找出原稿,略作修订,再次挂出,以博盘哥等酒友一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