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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 《王君:《我的叔叔于勒》新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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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君:《我的叔叔于勒》新解

 

灰色小人物的灰色理想的幻灭

                             ——《我的叔叔于勒》的另外一种读法

                              

  

“在我们前面,天边远处仿佛有一片紫色的阴影从海里钻出来。那就是哲尔赛岛了。”每一次读到这个地方,我总是一声叹息。哲尔赛岛是“穷人的最理想的游玩的地方”,是“我们的心事”和“时时刻刻的渴望和梦想”,我们的哲尔赛之行是“在一片平静的好似绿色大理石桌面的海上”“驶向远处”,我们感到“快活而骄傲”。但是,“远处”并没有给我们带来幸福,从海里“钻”出来的哲尔赛岛只是一片紫色的“阴影”——我们时时刻刻的“渴望和梦想”就这样变成为了阴影,我们的“快活而骄傲”竟然如此短命。

透过这些文字,莫泊桑到底想要告诉我们什么?

解读《我的叔叔于勒》的路径有很多,但人们普遍认为万变不离一点:那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但其实,如果我们站位稍高,从故事的人物群中抽身出来再看,我们会发现,《我的叔叔于勒》其实还有更深层次的东西值得我们去挖掘。

我之所以说作者并不完全着力于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乃是因为细读文本,我发觉下面这个疑点值得重视。

虽然小说的题目叫《我的叔叔于勒》,但其实于勒和故事中的所有人物都并没有实质上的接触。就算最后“我”(若瑟夫)曾代表父母付钱给于勒,并且自作主张多给了于勒小费,于勒也表示了感谢。但在这样的接触中,心眼透亮的其实也只是“我”单方面,于勒完全处于无知觉的状态。这一次接触依旧算不上是于勒和我们的正面接触。也就是说,至始至终,在文本里,于勒都仅仅只是一个“符号”。作者故意置他在亲情的“蒙昧状态”中,让他在整个故事发展中并不掌控发言权。这就留给了读者阔大的想象空间,使我们对“于勒”的象征意义浮想联翩。

那么于勒这个人物到底有何意义呢?

我们再转一个方向,看看于勒给予菲利普一家的真正影响何在。普遍的解读认为,于勒是菲利普夫妇梦想中的一棵发财树,是菲利普夫妇价值取向的风向标,在于勒这面镜子面前,菲利普夫妇露出了贪财忘义趋利避害的丑陋面目。但其实,真的是这样的吗?于勒真的是菲利普一家的梦想和渴望吗?

如果浮光掠影读文字,确实如此。但我们如果沉潜入文字,就会发现文本中还多有玄机。其实,于勒从来没有给菲利普夫妇带来任何实际的利益。在小说展示的情节里,于勒在菲利普的家庭生活中,从来也仅仅是一个符号。他当初“行为不正,糟蹋钱”,“逼得父母动了老本”,是“坏蛋、流氓、无赖”,如果说,这个时候,于勒还是一个真实的个体存在的话,那么,自从人们按照当时的“惯例”,“把他送上从哈佛尔到纽约的商船”,把他打发到美洲去了之后,于勒从此就变为了一个符号。

于勒不久就“写信”来说,他赚了点儿钱。“两年后”才接到他的第二封信。果然,“十年之久”,于勒叔叔没有再来信。细细体会这些时间词语,我感到惊心动魄。十年,乃至于十年以上的光阴,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这么漫长的时间啊,菲利普一家,就那么迷信于勒的一封语焉不详的信?这封信,到底能够证明什么,保证什么?于勒书信内容的虚假一眼便可以看出:比如,于勒抛开做得好好的生意去美洲旅行,这不符合常理。即使要旅行也和与家人通信不矛盾,更不必“要好几年不给家人写信”。再次,为什么不可以趁“长期旅行”顺便回家一趟呢?最后,信中说“我发了财就会回哈佛尔的”,这更是欲盖弥彰。总之,可以看出,这封信真可谓“满纸荒唐言,一把心酸泪”,它根本不是什么“福音书”,分明是一份宣布破产和诀别家人的“通知书”。

外人尚且看得一清二楚,善于精打细算的菲利普一家难道都是白痴,分析不到,研究不出信的本质?更何况,这薄薄的两封信能够承载得起十多年的时光的空白吗?也许有人会说,菲利普一家是有信念的。在中国历史中,不就有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牛郎织女年年岁岁盼望等待的故事吗?但是,我们不要忘记了,这样的等待一般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被等待者曾经赋予给等待者的心灵力量。这力量,成就了等待的动力和决心。但是,于勒曾经赋予给菲利普夫妇什么呢?除了噩梦之外,还是噩梦。

菲利普夫妇经历了足够的人生风霜,悲苦到了连女儿都嫁不出去的地步,他们对世事的无常,人生的冷酷应该有丰富的体验和认识,难道,他们能够轻而易举的就被一封信“忽悠”了整整十年吗?

我们再进一步分析文本,菲利普夫妇真的不知道于勒为他们描绘的理想人生完全可能是一场空吗?我们来品味两句话。

“那时候,只要一看见从远方回来的大海船开进港口来,父亲总要说他那句永不变更的话:唉,如果于勒竟在这只船上,那会叫人多么惊喜啊!”

请细细品读。父亲为什么不这样说呢:“如果于勒在这只船上,那叫人多么惊喜啊!”两相对比,父亲的表达以及叹气,起码可以给我们以下几个提示:第一,一声长长的叹息“唉”,让我们感受到了菲利普内心深深的失望;第二,一个“竟”字让我们体会到就连菲利普自己也不相信于勒会在这只船上;第三,菲利普一家从来就没有惊喜过。总之,这长长的一声“唉”,从故事的一开始就透露出了一个信息:对于于勒能够在“这一只船上”,菲利普并不抱希望。而当这句话重复了十年的时候,这个本就谈不上希望的希望,应该就更加渺茫得成为了一个遥远的童话了吧。

这还仅仅是故事的开端。矛盾发展到高潮的时候的人物语言往往更能够泄露人物的内心世界,也许,往往就连作者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当菲利普怀疑卖牡蛎的老水手就是于勒的时候,作者全力塑造了他的“怕”:他“怕”得“脸色苍白”,说话吞吞吐吐颠三倒四,怕得“哆嗦”,“脸色煞白,两眼呆直”,嗓子变哑,神色“狼狈”,说话结结巴巴。对于于勒回国这桩“十拿九稳”的事情,菲利普的信念怎么这样迅速地就土崩瓦解了呢?十年的“坚定”等待就这么不堪一击吗?菲利普夫人最后的“突然暴怒”揭开了这个谜底。她说:

“我就知道这个贼是不会有出息的,早晚会回来拖累我们的……”

这好像是情急之中的愤激之词。不!错了,这是真相大白之后菲利普夫人终于能够也必须直面内心世界的明证。

“我知道!”

“这个贼是不会有出息的!”

利普夫人终于吼出了自己的心里话。这绝不是愤激之词,这是菲利普夫人基于对于勒的深刻认识之后的正确判断。这个“行为不正糟蹋钱”的家伙要想翻身成为“正直的人、有良心的人”谈何容易?并不是每一个品行有缺陷的人都能够在岁月的磨砺下充分成长的。于勒就是。他可能努力过,奋争过,也成功过,但令人扼腕的是,他毕竟没有真正站立起来。他缘何发财,又缘何迅速破产,他的人生玄机小说中讲得不详细。我想,这也是莫泊桑的高明之笔吧。

十年来,在内心深处,菲利普夫妇就一直胆颤心惊地怀疑着于勒发财之梦的荒诞。岁月的无情流逝逼迫他们不得已在心中已经有了定论:于勒根本就不可能发财!虽然如此,他们却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也不敢正视这个现实。他们就这样自欺欺人地和家人一起守护着这个于勒之梦,心甘情愿地被这个梦所愚弄。于是,那封早应该被岁月的风霜侵蚀得变黄发粉的于勒的书信就成为了家里佛龛上的偶像,成为了“百事哀”的贫贱家庭的一缕阳光。换句话说,原来于勒早就超越了于勒本身,他不过是菲利普这样的灰色人物的灰色人生的一个不可或缺的灰色理想。菲利普们对于勒的依赖和盼望,除了对金钱的渴求之外,还有更多的精神层面的东西。

让我们再回溯前文。在我看来,《我的叔叔于勒》最使人揪心的描写还是小人物的生存状态的无奈。从一开篇,作者就不惜笔墨写出菲利普一家的贫困:钱财“并”不多,“也就是”“刚刚”够生活罢了;父亲要“很晚”才能从办公室回来,还只能挣很少的钱,家里样样都要节省;甚而连两个女儿都“老找不到对象”:拮据的生活到了让母亲“非常痛苦”的地步。贫困,不仅让菲利普一家在物质上捉襟见肘,而且在精神上也常常难堪。

但是,在这灰色人物的灰色人生中,我们却不断地感受到灰色人物们对灰色的躲避,对明亮的寻找。请不要忽略了一些细节:“可是每星期日,我们都要衣冠整齐地到海边栈桥上去散步。”散步,这对“日出而作日落不歇”的菲利普来说应该是一件奢侈的事了,这“每一个”星期日的散步,而且是“衣冠整齐”的散步(真正的休闲的散步应该绝不讲究衣冠整齐而应追求闲适舒适吧),我认为表达的乃是穷人家对生活的一种态度。在这散步中,在这短暂的悠闲和庄重里,菲利普一家可能找到了生命的一种尊严。

确实,人生不仅仅是一场为了衣食的战斗,生命的尊严可能更多时候表现在对生活的享受上。虽然风霜刀剑严相逼,但是,菲利普一家还没有完全被生活压垮。他们的心里还有对生活之美的一种渴望。这在后来的情节里,是有照应的。

在哲尔赛的旅行中,“父亲突然看见两位先生在请两位打扮得很漂亮的太太吃牡蛎……毫无意义,父亲被这种高贵的吃法打动了,走到我母亲和两个姐姐身边问:‘你们要不要我请你们吃牡蛎?’”

这又是看似不经意的一笔,但菲利普的这一问其实很让人为他捏一把汗。从后文来看,这样的请求显然超越了这次哲尔赛旅游的预算开支,这对于“样样都要节省的家庭”是一笔额外的负担。因此,菲利普的请求也遭到了夫人的软性抵抗,微妙地引发了夫妻之间的矛盾。虽然菲利普夫人勉强答应了让两个姐姐和女婿去吃牡蛎,但是从菲利普的迟疑不决闪烁其辞中,我们可以感受到菲利普为此必须要面对的尴尬甚至回家后必然要面临的苛责。

但是,深谙家庭经济捉襟见肘的菲利普还是提出了这个看似荒唐的要求。他无法抵挡这种“高贵的吃法”的魅力,他渴望自己能够成为请漂亮女士吃牡蛎的先生,他需要这种“郑重其事”的生命感受。这和前面的“衣冠整齐”多么相似。

我从来不把这看做一种虚荣。这些需要用尽全力才能够勉强维持家庭生活的普通平民,其实是多么渴望像绅士一样的体面和高贵一回啊!就是哲尔赛的旅行,让他们感受到“快活而骄傲”的原因也绝不仅仅是玩耍本身,而是旅行带给人的尊严感和幸福感。

弄清了这一点,我们反过来再看于勒的象征意义,就容易理解了。于勒,其实不过是菲利普夫妇灰色人生的一抹亮色,是他们为自己长夜漫漫的人生点燃的唯一的一盏长明灯罢了。这盏灯的光亮其实非常非常微弱,甚至微弱到了虚幻。但是,菲利普夫妇却用对生活的全部的力量守护着它。明知虚幻却全力维持,明知不可为却全力为之。即便是在心灵深处已经千万遍地正告自己要清醒要理性,但是当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他们却依旧沉浸在这个魔幻一般的梦中不愿意醒来。

是啊,人生是需要一个梦来支撑的啊!像菲利普夫妇这样的人生,该到哪里去寻找这样的一个梦呢?在无可奈何之中,于勒的出现便成为了一种契机,成为了菲利普夫妇要死死抓住的一根救命的稻草。虽然历经十多年的生活的淘洗,这个梦的颜色越来越灰暗,但是,他们还是不能醒来。

不是他们不想醒来,实在是因为他们找不到可以替代于勒的另一个梦啊!远在天边的于勒,若有若无的于勒,毕竟给了他们一个遥远的寄托,成为了他们展望另一种生活的跳板。教材和大部分教师都愿意让学生想像:如果菲利普夫妇在船上遇到的于勒是发了大财的于勒,那会有什么样的情境?而我,最想问学生的却是:如果于勒一直都不出现,故事还会怎么发展?

这才是最让人揪心的问题。我相信,菲利普夫妇还会等下去,盼下去,熬下去。只要生活没有新的希望出现,于勒就将是他们唯一的期盼。

我以为,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作者并没有构思如何去表现于勒和菲利普的正面接触。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作者不是以他人的视角,而是以“我”——若瑟夫的视角来观察这个故事——“若瑟夫”的儿子的身份避免了对菲利普夫妇的过度批判,让一般化的价值评判标准黯然失色。在小说中,作者就是想让于勒成为一个符号,一种并不明亮的精神的寄托,一个灰色人物的灰色人生必然要仰望又必然要破灭的灰色的梦。

这个梦就这样破灭了。最后我们见到的于勒,“衣服褴褛,又老又脏,满脸皱纹,狼狈不堪”,这哪里是于勒,这就是小人物的理想的化身啊!穷困潦倒,穷途末路,哀苦悲凉,这不正是底层百姓真实人生的写照吗?

衣冠整齐的菲利普们,向往着高贵生活的菲利普们,在穷困潦倒的“于勒”面前终于彻底倒下了,他们风度全失,神色狼狈,暴跳如雷,当读到他们“回来的时候改乘圣马洛船,以免再遇见他的时候”,我的心中真是涌起满腔的惘然和痛苦。

菲利普们终于彻底清醒了,终于必须彻底地告别一个不切实际的梦了。表面看来,他们并没有损失什么——因为于勒其实从来就没有真正带给他们过什么。但是,只有读懂了这篇小说的人才知道,他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他们的梦破灭了,他们的唯一的一个理想被埋葬了。

灰色的人生啊,终于又彻底回到了那漫漫长夜中去了。可怜的菲利普们,还会有衣冠整齐的时候吗?还可能被一种关于牡蛎的高贵吃法打动吗?小人物们的弱不禁风的人生理想啊,让人一声叹息,全身寒意顿生!

(重庆外国语学校 400039

                                       



 

 

 

 


最后更新[200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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