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那时,我们在考虑,明年1959年是建国十周年。十周年要献礼,拿什么献礼?每年5月,上海音乐舞蹈汇演(也就是后来的上海之春音乐会)的时候就要拿一批新作品出来,从这些新作品中挑选优秀的节目作为国庆十周年的献礼。当时我们实验小组就在温州到宁波的海船上讨论,我们到底要作什么样的曲子?以前改编民乐的曲子三分钟、五分钟就没了,效果不够大。我们先讨论这个曲子的形式。首先,这是一首小提琴协奏曲,一个人演奏,后面有乐队伴奏;时间呢,有的说是三乐章,有的是四乐章五乐章都有,20多分钟到50多分钟不等,大致定的是这样的情况。
形式基本确定下来后,就关系到题材的问题,题材写什么?当时正好是大跃进的时候,口号是“大炼钢铁”、“全民皆兵”,但都不适合小提琴。小提琴比较人性化,假如当时定了这些题目的话,《梁祝》也就没了。最后报给学校党委书记的时候,我们备了一个《梁山伯与祝英台》,由党委书记孟波拍板定了《梁祝》。要知道,这在当时是要担政治风险的,我们过来人都知道,当时的那种政治压力,没有一些魄力是不敢这样签字的。
孟波是党委书记、副院长,他是延安鲁艺的老革命,他自己也作曲,所以他是懂音乐的。所以他一看这些曲目,这些年轻人有着很强的革命热情,但是却不切合实际,只有《梁祝》合适。
何占豪、陈钢缺一不可
孟波签了之后,才有《梁祝》接下来的创作。《梁祝》能够成功我觉得首先是这个题材在中国有深厚的群众基础,它在华人圈中没有人不知道,而且当时已经有越剧《梁祝》改编成了电影,轰动全国。所以不仅它这个故事有基础,而且在艺术上也可以有一些借鉴。另外,我们小组成员何占豪原来在浙江省和杭州市越剧团拉小提琴,越剧《梁山伯与祝英台》他就不知道拉了多少遍,他哼出来的曲子,带有浓郁的越剧味,这都为后来的小提琴协奏曲《梁祝》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这样我们就开始了《梁祝》的创作,但是这个创作带有很大的问题,我们全小组没有一个人学作曲,后来我们学校副院长知道了这个情况,马上派了他的高徒陈钢来支援我们。何占豪、陈钢缺一不可。何占豪不会作曲,直到后来他才学的作曲,而陈钢对于越剧又不熟悉,所以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无私合作,才能成就《梁祝》这部杰作。在这个过程中,很多作曲系的教授也来做顾问,还有我们学生,将作出来的曲子作一段抄一段,我也是其中的一位抄写员。最后曲子作完,决定小提琴演奏者的时候,也不是大家争得头破血流,而是由学校教研室的老师决定。
当然大家也都没有想过这部小提琴协奏曲会一炮打响。何占豪和陈钢曾经在学校的音乐会上演出过一次《梁祝》。那是五四青年节这一天,在我们学校的大礼堂,何占豪演奏小提琴,陈钢弹钢琴,但是可能是因为两个人的演奏都是半吊子,我们开玩笑说,一个是胡拉,一个是乱弹,这当然是玩笑话,但是他们满腔的感情没办法表达出来这是真的,所以并没有引起什么反响。
5月27日,在兰心大戏院,我正式演奏了《梁祝》。拉完最后一个音之后,全场没有一点动静,我当时心情有点打鼓,忐忑不安,但是没过多久,下面观众就报以热烈的掌声,我的心就算定了。但紧接着问题就来了,指挥、作曲和我都不断地谢幕,可是掌声不停怎么办?我们这次是新作品的音乐会,所以没有准备返场作品,没有想到会受到这样的欢迎。最后没办法,只好再拉一遍。
那时没有电视机,所以首演没有录影,但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录音了排练演出,并由中唱上海公司录制唱片,当时的责任编辑是李景洪先生。他稍微有点小失误,结果害了我一辈子。他一看这个女孩子的名字叫“俞丽拿”,就误认为这个“拿”字肯定是“娜”字之误,于是大笔一挥,改成了“俞丽娜”,结果我第一张唱片就是以“俞丽娜”的名字与听众见面的。这是个小插曲。
这部作品也顺利地入选了国庆十周年献礼文艺作品。1959年,拍摄了一部艺术纪录片。在这个纪录片中,舞蹈家舒巧带着观众去看不同的节目,其中就有《梁祝》,留下了当时一些珍贵的影像资料。
虽然《梁祝》首演的时候受到了欢迎,但是“文化大革命”的时候,《梁祝》被批判为大毒草,在当时帝王将相才子佳人都要被归入“封资修”的大背景下,《梁祝》也难逃厄运。“文革”之前,我就被下放到农村,在“文革”期间,《梁祝》禁演,我也有十多年没有演出《梁祝》的机会,只是样板戏京剧《海港》演出的时候,我在伴奏的乐团里拉小提琴——当时的越剧团和京剧团里都有拉小提琴的。“文革”结束后,《梁祝》也没有马上演出,直到上海之春音乐会上重新演出,我们才再度迎来了小提琴的春天。
这部作品对交响乐在中国的普及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也为西方听众了解中国文化打开了一个窗口,这个作品现在也已经走向了全世界。《梁祝》翻成英文是“butterfly's love”(蝴蝶的爱情),再解释一下就可以说是“中国的罗密欧与朱丽叶”,西方听众马上就能理解了。也正是因为这部作品,许多人喜欢上了小提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