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有个风格问题
——不敢苟同村夫观点
深圳市罗湖外语学校 谢海华
谢海华博克:善良的小孩http://blogmanage.luohuedu.net/blog/blog.aspx?BlogID=2391
《村夫:弹程少堂《女儿飞了》》文以为:感情是糖,文字如水:糖如果是一定的,文字多了,一稀释,就不甜了。并且把程少堂《女儿飞了》开头一部分“删削”了一下。观点是不错的,但一“删削”就出问题了——一篇文章多余的文字必须删削,但“啰嗦”不等于“多余”,把表情达意的“啰嗦”文字删削了,那就成了“削足适履”,甚至“面目全非”了,文章不再是原作者的风格了。
兹举两例:
程文:公元两千零九年二月一十三日晚上八点二十分,我的女儿瑶瑶,飞了。
村夫改:晚八点多,瑶瑶飞了。
(程少堂按:村夫忘了什么叫《史记》笔法,这可以原谅;但是村夫连鲁迅的《纪念刘和珍君》的开头都忘了,这就忘性大了点——有点资历的语文老师没有讲过《纪念刘和珍君》的开头吗?回顾一下:
中华民国十五年三月二十五日,就是国立北京女子师范大学为十八日在段祺瑞执政府前遇害的刘和珍杨德群两君开追悼会的那一天,我独在礼堂外徘徊,遇见程君,前来问我道,“先生可曾为刘和珍写了一点什么没有?”我说“没有”。她就正告我,“先生还是写一点罢;刘和珍生前就很爱看先生的文章。”
如果鲁迅碰到村夫,有理说不清,嗨!)
简洁是简洁了,但是,正如我学生所写:“开篇点明了女儿飞往悉尼的具体时间,尤其点明‘公元两千……’起强调作用。虽然繁复,但体现出这个日子、这个时刻对父亲的重要、郑重。体现了深沉的父爱。”
程文:小时候常听老人说,人啊,前半辈子睡不醒,后半辈子睡不着。想来,我也算活了大半辈子了吧,悲观地说是到了“后半辈子”了,但我是一个虽然不太能吃,却很能睡的人。也许是用脑较多,每天总觉得睡眠不足,晚上很少有半夜醒来睡不着的时候。可是最近常常睡不着。以前是没有过半夜醒来睡不着的现象的,现在经常发生。有时到下半夜干脆推醒一旁的妻子,说:“已经四点了,我睡不着。”
村夫改:小时候听说:人啊,前半生睡不醒,后半生睡不着。我既活大半生,江河已下,却很能睡,——也许用脑太多,少有不眠之夜。只是近来觉不太稳,只好推醒妻子,一起熬夜。
有些地方村夫改得很没道理,比如“听老人说”改成“听说”,特别是把听说内容中的“半辈子”改成“半生”,把老人家的口语硬是改成了老先生的书面语。
别的姑且不说,最大的问题是,把抒情主体“我”改成了“我们”—— 一起熬夜。程文在该处强调的是“我”睡不着,妻子在此处是作为一个角色来“强化”“我睡不着”。而经村夫一改,变成了两个人“一起熬夜”(也许妻子只是“翻了个身,又睡过去了”,要么“妻子嗔怪几声:睡不着写你东西去,讨厌!”),“我睡不着”不但没得到强化,反而旁生枝节,多出个人来。
《荷塘月色》开头写道:“这几天心里颇不宁静。……妻在屋里拍着闰儿,迷迷糊糊地哼着眠歌。我悄悄地披了大衫,带上门出去。”结尾照应道:“轻轻地推门进去,什么声息也没有,妻已睡熟好久了。”文章中,妻子同样是作为抒情主体“我”的陪衬角色而存在的。要把其中内容精简成“一起……”,恐怕引发一场公案亦未可知。
村夫:弹程少堂《女儿飞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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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少堂《女儿飞了》读后
少堂转自“村夫的博客”http://laozhou9081.blog.163.com/
◆ 程少堂,才子气浓,讲话恢谐有趣,指东打西,轻松自如。也上课,文化意味浓。一个副省级城市教研员,战阵久疏,拿起课本随时登台,这份勇气已足雷人,又能举重若轻,上出个性,宇内实不多见。弄一“语文味”网站,点击率颇高,我自己也多有贡献。心神往之,恨不能一见。看他文章,有感情,也很真。唯似山东季希逋:喜铺陈,文字不厌其多,抒情不厌其繁,叠床架屋,水漫金山。拧一拧水分,一半足够。我自己以为:感情是糖,文字如水:糖如果是一定的,文字多了,一稀释,就不甜了。这篇《女儿飞了》我倒也读得入巷,毕竟久做教师,不免颠三倒四,老太太裹脚步也似臭而长,我何尝不是?心想: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但是文章甫一上网,一面倒的好评如潮,一似万世不易。我喜欢钻牛角尖,窃以为不能当之,所以一定要挑出个毛病才好。好在不是自己的文字,不用心疼,于是挑开头一部分,试删削之。
原文(选段)
公元两千零九年二月一十三日晚上八点二十分,我的女儿瑶瑶,飞了。
飞到澳洲悉尼大学念“城市规划与设计”硕士学位去了。
其实早盼着这一天,但是盼望的过程却是一个既幸福又痛苦的过程。
小时候常听老人说,人啊,前半辈子睡不醒,后半辈子睡不着。想来,我也算活了大半辈子了吧,悲观地说是到了“后半辈子”了,但我是一个虽然不太能吃,却很能睡的人。也许是用脑较多,每天总觉得睡眠不足,晚上很少有半夜醒来睡不着的时候。
可是最近常常睡不着。以前是没有过半夜醒来睡不着的现象的,现在经常发生。有时到下半夜干脆推醒一旁的妻子,说:“已经四点了,我睡不着。”
我睡不着,也许是因为学语文的人想得比较多吧。
改文:
晚八点多,瑶瑶飞了,澳洲悉尼大学,读的城市规划与设计。
盼这一天已经很久,一则盼望一则担心,所以日期既到,除了幸福又有痛苦。
小时候听说:人啊,前半生睡不醒,后半生睡不着。我既活大半生,江河已下,却很能睡,——也许用脑太多,少有不眠之夜。只是近来觉不太稳,只好推醒妻子,一起熬夜。
“也许学语文的,想得太多吧。”我对自己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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