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9月26日在山东大学演讲的场景。从此再也没有机会到这所我的家乡大学演讲了

某君的来信

贺老师：……我在大学奋斗了3年，到现在还是不能找到演讲时的正常心态。紧张得要死，到底怎样才能不慌不忙的演讲呢？到底以怎样的心态面对公众？先谢谢您。2007-9-6

我的回复

谢谢你的来信，不过，这可不是一个容易回答的问题。

其实，在读大学期间，要做一个好的演讲是很困难的。通常我见到一些学生演说不免刻意追求修辞的华丽，手势或肢体语言的规范，而忽略了其实演讲——尤其是学术演讲——是跟听众的交流，而不是固定程式的单方面表达。

重要的是，你选择的讲题应当是在场的听众都有兴趣并且也都有些困惑的。然后，你对于这个问题有一些相对新颖的知识和不同的论证。最需要避免的是一味地拼命展示自己，流露出炫耀的意味；或者试图掩饰自己在某些方面思考的不足。如果有疑问，应当坦率的告诉听众你的疑问和困惑，让大家在听的过程中也思考，参与到对于一些困难问题的研究过程。事实上，在这样的演讲过程中，演讲者本人也应该处在一种思考的状态中。记得孟德斯鸠曾经说，一本书的写作不能太“满”，要给读者留下思考的空间。演讲也是如此。最好不要过于完备，避免那种仿佛是把一篇论文再现一遍的风格。对于一些问题，谈自己的结论固然好，但是，比结论更重要的是展现思维的过程，甚至没有结论只有思考过程也许让听众受益更多，只有这样的演讲才具有学术探讨的特征。

演讲要经常面对不同的听众，要在自信和谦逊之间把握好平衡。演说的修辞学风格是一个人的性格和知识修养的综合体现，不必刻意追求，刻意追求出来的往往显得做作和生硬。另外，幽默感对于一次成功的演讲也是特别重要的。没有幽默感的演讲仿佛是没有加盐的菜肴，难以让人们保持长久的兴趣。但是，最好的幽默是你从所演说的主题中发现的，是某些事物内在性质里所具有的。最不好的幽默当然就是那种平常有意识地记忆，为了“调味”，人为地加进去的那种笑料。

学术性的演讲最有魅力的部分是现场与听众之间的互动。在大庭广众之下，提问者是需要有些勇气的。有时候提问者甚至会因为问题听起来过于浅薄而受到其他听众的嘲笑。不过，我一直觉得，没有坏问题，只有坏回答。把简单问题机敏地转换为一个更有学术意义的问题加以讨论，往往会获得令人意想不到的效果。在表达跟提问者不同的观点的时候，要尽可能避免那种直接冲撞的态度。例如说对方“你根本没有研究过这个问题”一类，是最伤害人的自尊心的，也容易引起提问者的敌意和其他听众的反感。回答问题时，你要面对提问者，语言之外，眼神也在交流。特别忌讳的是，对于口头提问者看都不看一眼，那会给人一种不尊重提问人的印象。

总之，我的体会，演讲者诚恳地面对自己的听众比什么都重要。可以有对于历史上的伟大演说的学习，可以有技巧的追求，但是，只要听众发现你是在表演而不是真诚的表达，修辞、技巧、幽默等等都无法避免你的失败。所以，不必为自己初登讲台的紧张而懊恼；你的紧张恰好说明你是真诚的。学着把自己看书得来的体会叙说给几位朋友听，试着在讨论课上当着同学们的面对一个问题作系统的阐述，把你的疑惑甚至把你的紧张本身展现给大家，你会发现，你正在走向成功。

2007年9月6日

2009年7月29日增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