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宣传新书跑通告的过程中,我注意到一个现实,即,记者们对我的个人收入的兴趣非常之大,也许他们中有些人仍怀有作家梦或编剧梦,我用一千万来励志一下,他们的反应非常强烈,他们认为一千万对于作家与编剧是个天文数字,他们的绝望令我感到深深的不安及酸楚。
我点击互联网页,四处是石康及一千万,我翻翻的报纸,到处是仍是这个标题——我想到另一个数字,身为设计师的陆涛在《奋斗》剧中挣到两千万,竟然激起一片吁声,然而他们在电视里看到杀人却觉得理所当然,我以为这种观众完全失去现实感,只有金钱才能触动他们。
我本人以区区百万的年收入,竟能连续两年排名在中国作家收入榜前十,这真是令人羞愤,在目前中国经济形势下,我觉自己排到中等才算自然。
要知道,一个倒水、倒电、倒粮食、倒菜的随便的某一行业的小倒,只要在行业里排到中上,年入千万十分轻松,更不用提在一些热门行业、房地产金融之类,千万收入完全是不值一提,但正是这样的收入,在中国作家中只有两名,他们一老一少,写的书面对的是青少年及儿童,中国作家只有面对小孩时能赢得一点残羹剩饭,而面对成年人,却只能面对失败——一个悲剧性的结论在我心头浮起,当代中国人对于文学毫无需求,文学有时被定义成一个民族的心灵,更是了解别人的途径,悲观地想一想,结论是很明显,当代中国人对于心灵毫无兴趣,对于别人更是犹如面对地狱,躲之惟恐不及。
有一个观念主宰了人们的思维,即,优秀作者最好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他至少应当是淡薄名利的。这个观念也不知是谁灌输给他们的,竟令他们不假思索地接受了,但只要稍稍有一点常识,便可知道这个观念是多么荒谬。
首先,要想淡薄名利,首先手中要有名利可淡,淡薄是一种我们面对一件事实时的态度,对于我们不曾拥有的东西或不曾了解的东西,我们的态度应是试图了解而不是表态,对于我们不了解的东西表态毫无意义。
这就如同一个并不高尚的人谈不到远离高尚,对于宇宙数学毫无知识的人谈不到他们厌恶或喜欢数学,他只是不了解而已。
谈作家淡薄名利的人,那是作家的赞助人吧。他这么说我们可以了解,因他至少可以先给作家利益,叫他专心创作,努力成名。
事实上,那些人并不是在谈作家应淡薄名利,他们只是在挥舞道德大棒,去要求作家成为一个好人,但我们已有足够多的好人,却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好作家,因好人能否写出好作品是一个问题。
更可笑的是——他们实际上是在谈就连作家本人都感到陌生的东西——试问当代中国有几位作家同时拥有过名利呢?我们有名作家是如此之稀少,以文名赢得利益的作家更是少得只剩区区几人。我打赌你在中国小镇的街上随便找个人问一问,他们也许能数得出十个娱乐明星,几个大款,几个国家领导人,但绝计数不出一个作家,(这件事我本人就干过,好不容易有人说出一个,还是死去多时的,真是叫我哭笑不得)。
其次,若是他们去读一读那些曾写出名著的作家传记,就会发现,那些最伟大的作家在道德上多半是有残缺的,他们的道德水准并不比他们的邻居强多少,托尔斯泰五十多岁了还随手在农庄的田野里强奸农妇,但他去世时举国哀痛——成为伟大作家的条件并不是在道德上高人一截,而是写出具有启示性的作品,揭示出真实的人性,或描述出生动的梦想。
要求作家们淡薄名利是一种无知行为,就如同要求老百姓不买低质量的便宜货一样无知。
中国穷作家编剧们更应向普遍人一样为名利去奋斗,他们的榜样是从挖煤工奋斗到煤老板的普遍人,而不是那些纸上的虚幻圣贤,事实上,任何你曾听说过的世界各地的名人,只要你不认识他,几乎都是名利双收的人,像比尔盖茨之类,只有他们,才有机会淡薄名利,建立慈善基金,到社会上行善,因他们有东西可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