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不灭想想也不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比如一本书就轻易实现了这种不灭。“常常,促使一个人拿起笔来写作的,正是这种对身后意义的渴望。”布罗茨基的话是对的。我看见了他的灵魂。《文明的孩子》(中央编译出版社1999年1月出版)是他的灵魂。
如果布罗茨基还活在现时的中国,他会像某些教授一样去烧书吗?当然不会。他当然不屑于于用那种哗众取宠的方式来招徕观众。关键的一点是,他理解坏书,也理解坏书的意义:“一个作家要想写一本好书,他就必须阅读大量的低级书刊。”坏书是好书的可能的土壤。假如你足够自信,你几乎可以这么说。
但他强调在书籍的海洋上,我们需要罗盘。他指的不是书评。一种良好的趣味是他所谓的罗盘。罗盘只能存在于我们的心中,才是真正有效的。一个热爱阅读的人怎样才可以为自己找到这样的罗盘呢?布罗茨基提供的办法是:阅读诗歌。因为,“诗歌作为人类语言的最高形式,它并不仅仅是传导人类体验之最简洁、最浓缩的方式;它还可以为任何一种语言操作——尤其是纸上的语言操作——提供可能获得的最高标准。”
布罗茨基推崇诗歌语汇之精确、速度和密度。“作为墓志铭和警句的孩子,诗歌是充满想象的,是通向任何一个可想象之物的捷径,对于散文而言,诗歌是一个伟大的训导者。”这里,布罗茨基所说的“散文”,指的是一切非诗歌的文字。诗歌天然具有使我们的视线和脑细胞摆脱那许多无用的印刷品的功用。具体的做法是:阅读母语诗人的作品。
我想起前些天在宽窄巷子,在白夜吧的隔壁,有人说到诗人。有人在感叹:现在这个年头,写诗的是疯子,读诗的是傻子。如果大家真的是这么认为的话,那么,现在倒真是读诗的最好的时候,如果你还能写诗,现在也是一个非常好的时候。因为,诗歌以及诗人,向来就不会存在于热闹场合,寂寞是他们的另一个名字。
布罗茨基为母语是英语、法语、意大利语、葡萄牙语、俄语、波兰语的读者列出了一份他心目中诗人的名单。他不懂得汉语。这是遗憾,也是机会。我们需要一份汉语诗人的名单,以及他们的作品。汉语在诗歌中的存在亟待我们关注。
我又想起成都。诗歌选择了这样的存在方式,在餐桌上,一位同行的朋友背诵起她少女时期喜欢过的诗歌,那是席慕蓉的《一棵开花的树》:
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为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佛让我们结一段尘缘/佛于是把我化做一棵树/长在你必经的路旁/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当你走近/请你细听/那颤抖的叶/是我等待的热情/而当你终于无视地走过/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朋友啊/那不是花瓣/那是我凋零的心……
2010年4月21日星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