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　方

笔名：宕子

李白诗云，“乱我心者，今日之事多烦忧”。现在往往不尽如人意，不论富贵穷通，各有各的烦心事儿。就算没什么大病大灾，事事一帆风顺，恐怕仍然脱不了“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的缠绕。由此看来，当下（今）是人生烦恼的根源，故为远方所吸引的人有福了——对美好的远方的回忆或期待使眼前的痛苦生活变得可以忍受，甚至令人感觉不到现实的痛苦。
　　一切以“从前”或“很久很久以前”开头的故事大都会有一个美好的结局。时间总喜欢投人所好，将故事中一切令人不快的事儿过滤或净化。自有人类以来，一代又一代的儿童大约都是听着这种民间流传的迷人故事长大的罢。民间故事是人们对人类的遥远过去的回忆——越是遥远的年代，在人类的记忆中也就越美好，如古希腊神话就将人类的历史分成“黄金时代”、“白银时代”、“青铜时代”、“黑铁时代”。可见，离现在越近，受到人类苦难的毒气污染的程度也就越严重——如七斤老太所谓，“一代不如一代”。
　　在终有一死的我辈眼里，以现在为座标，人类的“幸福指数”是呈“U”字型变化的，即从过去数到现在是“一代不如一代”，而由现在数到未来却是“一代胜似一代”——一言以蔽之，遥远的过去与遥远的未来都令人神往。过去是人类的祖先所自来的伊甸园，而未来却是囚在潘多拉魔盒里的希望。与过去一样，未来也是个带着糖衣甜味的词儿。“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忧郁，不要愤慨/不顺心时暂且忍耐/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到来。”不管未来的快乐是虚幻的还是实在的，却同样给人抵御现实苦难的力量——曹操以“前面有梅子”使士兵们忘记了实实在在的渴，而摩西则许诺“流着奶与蜜之地”带领以色列人抛弃了“埃及的肉锅”。尽管如此，匈牙利诗人裴多斐却认为对未来寄予希望是危险的，他说，“希望是甚么？是娼妓：她对谁都蛊惑，将一切都献给；待你牺牲了极多的宝贝——你的青春——她就弃掉你。”
　　一点点的快乐，赚人活了一辈子——人生本来就是这样。因此，裴多斐未免有点不够通达，就算希望是娼妓，也是一位像影子一样忠实的娼妓——除非你自个儿抛下她遁入绝望黑暗的阴影，她是永远不会抛下你的——带着希望快乐地走向死亡总算比没有希望的相伴孤独地死去要好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