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皮皮回妈妈家,小家伙还是她一贯的亲善路线,吃饱就睡,见人就笑,结果自然是人见人爱,外公抱着她都舍不得放手了,一边给她洗尿布一边(对皮皮)说,当年我可没这么伺候过你妈。这个孩子身上好象复合了她爹的表和我的里。内里非常的敏感,一点零碎的人声就受惊,但是常态下却是喜色满面的样子。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双鱼。
妈妈家很阴凉,纱窗掩映下,书面的字都暗掉了。看了几篇潘向黎,想起之前做过她的边角笔记,回家后就翻出来。“看了会潘向黎的《恋人日记》,不好,彼时她还有几分文青病,后来到了写《缅桂花》〈奇迹乘着雪橇来〉的时候,这个病才开始痊愈——她本是个心性简单的人,一用力思考就落下痕迹。她非要给她娃娃脸的文字穿上大人的衣服,就显得矫情和做作,到后期她卸掉了文艺腔的妆,文字变成本色的稚气,倒走出了自己的一条卡通风格的路子,微微的小丸子式的调皮,她写〈恋人日记〉时是1995年,那时她也27了吧?这个年纪上,书里的处女观,初夜观都很破旧,一开始插的一个人物铃木,完全是多余的闲人,尤其是个短篇,浪费了很多叙事的地盘,本来潘的故事就弱,人物又是裹在故事里,碎碎的被阐释着,最后,人物也给连累了。”
仔细想了下,发现自己对潘这个人,居然不能说出更多的话了。潘向黎在日本呆过一阵子,我觉得她的短篇还是有点日式风味。不是古典物语小说那个路子——散文化的文字质地,依托日常生活的质感,情节淡如水墨,体味轻如春风,不是,她的故事骨架很轻,行文步态伶俐,轻快,转场很快,不留恋细节的雕琢,也不苦心经营内心分析,没有一点点滞意,清浅的情绪流里,其实已经暗藏一切。写到了《我爱小丸子》的潘向黎,勇敢忠于自己的简单的潘向黎,文字倒是有点象日剧。我说的日式,不是指情绪材料,而是指表达和组织这种材料的方式.
《我爱小丸子》里那个女孩子,一把年纪还勇敢的穿着卡通小球衣,固守着孩子气的明亮心性,看似优游的单恋一个男人。对方也是固守……固守着自己的沉默和单身,一点遐想的缝隙都没给她留下,她也不悲不怨,照样开心的美食美衣,精神零食是:天天下班看一集小丸子。“表酱子不开心哦,从前在书里看到过,幸福生活的一大要素,就是有一件你永远也得不到的东西,你看,我现在就有个永远也得不到的大活人,所以,我很幸福!耶——野—也——叶!”呵呵,日剧里,日本漫画里,常有这样的单恋少女,<东京爱情故事>里的赤名莉香,<悠长假日>里的山口智子.........
双手叉在口袋里,吹着起伏的口哨,一滴眼泪都没有,不自伤,也不伤人,你看到的永远是一张笑意明媚盛放的脸。几乎要笑出眼泪来的开朗之后,突然嚼出淡淡的悲意。象盐水泡荔枝一样,利用咸甜口感的反差,强化了被掩饰的悲意.看似铜墙铁壁的乐天之下,也只是一个内心脆薄的小孩吧(很可能是精灵又脆弱的小双鱼啊).硬是要把这种抒情方式换算成语言分子式就是:通过自嘲机制,把重情绪轻表达的一种举重若轻的手法.究其成因,大概是日本人口密度偏高,表里炎凉和笑脸相向,都是一种最大功率的合群方式,还有,就是这个东方民族在情绪表达上的自抑传统.再有就是他们对女人的性格配置要求:柔软,驯服,长于悦人.痛苦是不能发出声音的,是没有话语权利的,这造就了女人的内外温差.说的日式,就是指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