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湖北藉诗人余地自杀的消息,心里很难过。余地丢下两个孩子、得癌症的妻子还有年迈的双亲,一个人去了天堂,对亲人心灵的绝杀,天堂的门能否为他开启?网上猜测余地死亡的原因,不一而足,那又有什么用?正如余地自己在博客中所说,时间过了,爱情淡了,相爱的人,也就散了,再多的絮聒也挽不回一个人的生命。我们只有祝福余地在天堂里还能写诗,祝他的家人一生平安!
余地的自杀让我想起前不久刚刚完成的一篇小说《诗人之死》,中间似乎有着某种谶讳和宿命的机缘。《诗人之死》的内容是以宁夏第一个自杀诗人陈幼京为线索展开:多年以后,几个诗人坐在酒吧一起怀念诗歌的青春时,却与一位真正的诗人(陈幼京)擦肩而过的故事,穿插了一些似是而非的时代元素,以一个黑色幽默收场。我想表达精神与诗歌间的关系,其实大家谁心里都明白。

几个月前,我在整理作协书柜时,无意翻找到了一本八十年代的诗歌集。诗歌集带有八十年代的气息,质朴憨拙的封面,薄薄的页码,辍着纪念亡灵的序言。作者的黑白照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用三岛纪夫的一句诗概括再恰当不过了:美好的东西总是孕含着不吉的东西,那澄澈的眼睛相互映辉,像是注视着迫近眼前的死亡。
陈幼京是作家李凖邻居陈企霞的女儿。生在七八十年代的人很少有人知道陈企霞的。因为我父亲在文联工作的原故,我多少了解一些陈企霞的事情。陈企霞是新中国成长起来的第一代文学评论家。浙江人。1933年参加左联。同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40年到延安,先后任《中国青年》、《解放日报》编辑。1945年赴晋察冀边区,任华北联合大学文学系主任,《北方文化》、《华北文艺》编辑。建国后,历任《文艺报》副主编、主编,中国作协第二、四届理事。1952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陈企霞是个愣头青,文艺评批不留情面,把许多人的小说批得一无是处,一不小心骂到了毛泽东首肯的一位河南藉作家的文章,于是得罪了时任中国作协党组书记的周杨。周杨责令陈企霞改正,陈不但不改,还当场反驳周,不给周杨台阶下,搞得周杨很没面子。相当于现在《文艺报》小编和作协主席铁凝过不去,日子大概好不到哪去。于是,周扬搞了一场斗争把陈企霞运动出了文艺圈,其中还保括和陈企霞共事过的丁玲,时称“丁玲、陈企霞反党集团”。 陈企霞1979年恢复名誉。又任《民族文学》主编。著有评论集《光荣的任务》、小说《狮嘴谷》、《第一个碾米厂的毁灭》、《星夜曲》等,是新中国成立后文艺界中的重要人物。因为戴上了反革命的帽子,陈幼京小的时候就离开父亲。初中毕业后到内蒙古放牧。又展转到了宁夏,考上了宁夏大学中文系。陈幼京是七八级最优秀的学生,毕业后,分配到宁夏作家协会工作,开始写诗。宁夏电大一期作家班的文学爱好者,年龄大点的认识陈幼京。其时,父亲陈企霞已经平反回京,落实了工作,担任《民族文学》主编。陈的母亲动用以前的一些关系,将她调回北京,任职于乃父当年落难的《文艺报》,成为这家有名的刊物的编辑兼记者。也算是有关方面落实政策。她母亲原以为阖家团聚,可以安享幸福晚年。但她错了,《毕竟二十余年过去,此《文艺报》非彼《文艺报》,故人已去,旧嫌犹在,那时即无温情,今日又将如何?她在这样的环境里,会处处遭遇白眼,冷眼,不以为然,怜悯或惊诧、疑问的眼光。觉得孤独,觉得冷漠,觉得压抑。以她的本分、正直,那心头驱之不散的阴影,根深蒂固的忧伤,在如此复杂的环境里终难立足。两年后的1984年11月8日,她便以不堪人世而自杀身亡,犹如流星一瞬间;留给那些关注她的命运的校友以无尽的遗憾与创痛。

1992年,宁夏人民出版社出版了她的诗集《春花秋叶》。可她已经随风飘去。也许,那纯洁的灵魂化做了一滴晨露,化做了一缕小草,化做了一抹夕阳,在那转身一瞬间,凝视着这块多灾多难的土地;并把那忧郁而多情的声音,融进了那个永恒的空间…………
中国诗人自杀备忘录
屈原以其毁灭生命的自杀悲剧卓越独立于华夏文化史的源头,为后世文人仰之弥,它成为2000年后一位中国现代诗人朱湘企图寻求的最终的答案,答案没有找到,朱湘的生命也送给了水。文化巨擘王国维于1927年在北京颐和园自沉昆明湖。著名文艺评论家陈笑雨于1966年沉于永定河。著名作家李广田1968年则以凉冰的池水作为永远安息的栖身地。鸳鸯蝴蝶派代表人物周瘦鹃1968年与清凉的井水溶为一体。北大诗人戈麦自溺于海南三亚。翻开新中国诗人自杀的名册,一个个你熟悉的或陌生的名子都让你感到触目惊心:新月派重要成员之一陈梦家,《红岩》作者罗广斌,散文家杨朔,翻译家傅雷,历史学家翦伯赞、吴晗,杂文家邓拓,著名诗人闻捷,戏剧家田汉,著名小说家赵树理,文艺理论家以群,美学家吕荧,文学评论家邵荃麟,候金镜、胡先、陶然。他们是在文化大革命的岁月中加入中国诗人自杀行列的,每个名字的背后都有一份灵魂撒裂的无言的抗争和控诉。这是一个时代诗人的集体悲剧,因为一个完全扼杀了诗意的时代,在一个根本不需要诗人的时代,诗被杀了,诗人的诗魂也被杀了。
翻开20世纪未,中国诗人自杀的多米诺骨牌仿佛又一次砰然发动,些有名的无名的苦难的脆弱的生命,以英雄式的沉默加入了黑色的死亡游戏:海子、蝌蚪、方向、顾城、昌耀、徐迟、三毛、陈幼京,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