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话说陕北民歌
曹谷溪 ○
曹谷溪不识简谱，五音不全，唱《东方红》都跑调。可是，这个人又酷爱陕北民歌，七八十年代，曾提着一个“砖头录音机”，几乎跑遍整个陕北。可以说，自己是泡在民歌中长大的。在童年时代，陕北农村没有电影、电视。惟有每年三月十八"娘娘庙会"的一台大戏，以及偶而演出的“皮影戏”，让人乐呵乐呵。也许，正是乡间的文化生活极度地单调和贫乏，民歌却非常盛行。
赶着牲灵驮盐贩炭脚夫，吆着黄牛犁地的庄稼汉，纺花织布的婆姨女子，几乎无人不唱山歌小曲儿。《正月十五挂红灯》、《小寡妇上坟》、《光棍哭妻》和《十七八的女娃门前站》等民歌，在他们之中常唱常新。
悲也唱，乐也唱，民歌陪伴着他们全部的生命里程！
六十多年了，我就生活在这片生长民歌的土地上，生活在那些唱民歌的人们之中。我酷爱这一片民歌的土地，我的血管里流淌的是那些唱民歌的人们的血液。我想，这大概是我一生一世从事文学艺术创作和文艺活动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也是我酷爱陕北民歌的一个重要的原因。
一、从我最早学唱的两首民歌说起
我最早会唱的民歌是《骑白马》和《四月里麦子挑旗旗》，至今记忆犹新。
骑白马，挂洋枪，
三哥哥吃了八路军的粮；
有心回家看姑娘呼儿嗨呀，
打日本我顾不上。
四月里麦子挑旗旗，
谁说八路军没婆姨？
打开榆林西安省咿儿哟，
一人恋一个女学生。
上山砍柴时唱，进城赶集的路上唱。其实，小孩们对这些民歌的意义并不了解，仅仅是自我取乐而已。
当然，现在对这两首民歌，不仅仅是“记忆犹新”，而且对它们的美学价值、社会学价值有了较深刻的认识。
《四月里麦子挑旗旗》的第三句“打开榆林西安省”，我们可以断定这首民歌诞生的时间是1947年的春夏之交。那时候，青化砭、羊马河和蟠龙镇刚刚“三战三捷”，胡宗南占踞了延安，战事继续向陕北推进，攻战榆林城的任务便成了扭转陕北战局的关键。然而，强攻未克，更显战争形势之严峻。这便是这首民歌产生的时代背景。
“打开榆林西安省，一人恋一个女学生”，可见，这首民歌的价值，首先是它重要的"社会学价值"。这首歌鼓励战士们好好打仗，解放了榆林和西安，我们的战士便可以“恋”一个女学生。
娶一个又年轻，又漂亮，又有文化的女学生做婆姨，对战士诱惑的力量，也许比立功受奖更为巨大。
“一人恋一个女学生”一句中的“恋”字，使我在很长一段时间困惑不解。陕北方言中把“恋爱”说成“luán ài”，原来，这一句的准确意思是：我们的每一个战士都可以与女学生谈恋爱了。
这首民歌，也有很高的美学价值。
“四月里麦子挑旗旗”，启首一句就非常优美。农历四月，陕北黄土高原的一片又一片麦田开始灌浆秀穗。歌词中的“挑旗旗”的生动描述，表示麦子日趋成熟。寓意：革命战争即将取得最后的胜利，我们的解放军战士，同时在战争的炮火中逐步成熟。
假如，你向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说：“你长着‘鸡鸡’做甚用哩？”他会立即回答你说：“尿尿！”。如若，你向二十岁左右的后生们提出这样的问题，恐怕没有一个不是面红耳赤。
渴望异性，企盼建立属于自己的家庭，是所有成熟男性共同的意愿。歌词非常巧妙地将本来就没有婆姨的八路军，唱成：“谁说八路军没婆姨？”
婆姨在哪里呢？目标具体而明确：“打开榆林西安省”之后，你就可以与一个年轻漂亮有文化的“女学生”谈恋爱了！
这里，我还应该补充说这么一点，“八路军”原本是抗日战争时期，人们对共产常所领导的军队的称谓。解放战争中，陕北人仍然把解放军称为“八路军”。我们绝对不能因此而将这支解放战争时期的民歌，误为“抗战歌谣”。
《骑白马》这首民歌，除过与“四月里麦子挑旗旗”同样的美学与社会价值外，它的重大贡献是：由它而诞生了一支红遍全中国，响彻环宇的乐曲《东方红》！
这一点许多人都知道。但是，《骑白马》又从何而来呢？也许，就有许多人不知道了。我有依据证明，它是由一支题为《打黄羊》的草原情歌演变而来。
骑白马，挎刀枪，
我跟上那哥哥打黄羊；
黄羊肉儿不好吃呼儿嗨哟，
单为和情哥哥相跟着。
有人不同意“草原民歌”的界定。他说延安子午岭与黄龙山林区也有“野羊”。
他将“黄羊”与“野羊”混为一谈，他错了。子午岭与黄龙山的“野羊”是俗称。它的学名是“狍子”，属鹿科，是森林动物，而黄羊是草原动物。
上面两首民歌中都出现“白马”这个形像，神木、府谷的民歌中常常出现“四银蹄”和“白鬃马”的句子。是否与希腊神话中的“白马王子”一样，作为女性对意中人的一种英武、骄健而美好的意像呢？
是的，世界上有许多事儿，就是这样令你惊奇得不可思议。
二、陕北民歌，当代的“诗经”
有诗云：“天之高焉，地之古焉，惟陕之北”。我曾在许多个场合说过，陕北不仅仅是一个地理概念，更重要的是一个文化概念。作为中华民族精神象征的黄河、长城和黄陵，非常奇妙地相聚在陕北的黄土高原。在她赤裸裸的大山之中，弥漫着一种古老而神秘的文化气息。陕北民歌，就生长在这样的一块土地上；陕北人就生活在这块土地生长的民歌里。民歌陪着他们掐蒜苔、割韭菜、打樱桃、摘马茹、割洋烟、栽柳树、种南瓜；《信天游》优美的旋律使他们单调而艰辛的劳作变得轻松愉快，充满了情趣和诗意。
手摇上哪格纺车吱吜吜地转，
大姑娘在窗前纺线线。
走头头哪格骡子三盏盏灯，
赶上哪格牲灵咯哇哇地声。
正月十五挂红灯，
单等我那五哥哥来上工。
你赶上牲灵我开店，
咱来来哪格回回好见面……
陕北人不管从事什么劳作，都有相关的歌词，连磨豆腐、推炒面都编在民歌里。更有趣的是连许多陕北地方风味小吃，都伴着歌声，飘香千里。
白面蒸馍红点点，
照见妹子的白脸脸。
煮了些“钱钱”下了米，
硷畔上搂柴了一了你。
大红果子剥皮皮，
人家都说我和你。
荞麦■■羊腥汤，
死死活活咱相跟上。
洗了个手来和白面，
三哥哥吃了要上前线。
百灵子雀雀蓝天上飞，
我口噙上冰糖喂过谁？
怀揣上羊肉手提上糕，
扑上性命往哥哥家跑……
是的，陕北民歌与这块土地上生活的人们的命运息息相关。陕北人将自己的爱与恨，自己的哀伤与欢乐，自己的追求与企盼全部唱在属于自己歌谣之中。我曾写过一首题为《陕北的婆姨陕北的汉》的歌词：
陕北的山，陕北的沟，
好婆姨好汉就出在这沟里头，
男有闯王举义旗，
女有兰花花盖九州，
有恨能咬断七寸钉，
为爱在高杆上挂人头；
陕北的婆姨，陕北的汉，
要多风流多风流！
陕北的男人和女人，就是如此的敢爱，敢恨。
我和我的干妹子亲上个嘴，
狼吃了哥哥我不后悔。
三天没见哥哥的面，
拉上个黑山羊“许口愿”。
沙瓤西瓜绿包皮，
想死想活不能提。
心里头难活对谁说？
半夜里我抱着枕头哭。
人们常常用“豆腐锅溢了，山汉恼了”来表述陕北人的脾性。充满爱心的陕北人，如若“恨”起来，也确确实实令他们的仇人心惊胆颤：
有朝一日天睁眼，
快刀子捅你没深浅！
陕北民歌，是当代的“诗经”。其实，就其优美的旋律，丰富多彩的内容以及其巨大的蕴藏量，都远远地超过了《诗经》。
我在2003年到2004年参与编纂的《绥德文库》中就有一卷是陕北民歌，分上、中、下三册印制，每一册1524页，三册4572页，收录民歌大约六千余首。但是，这并不是陕北民歌的全部。就我所知，在陕北流行很广的一首题为《高桂珍挑女婿》，就因故而未能收录。
三、陕北民歌收集整理的历史与现状
既然是说陕北民歌，就说到哪里算哪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在延川红枣文化节的大型广场文艺演出时，著名歌星冯晓泉和曾格格演唱了一首陕北民歌《赶牲灵》，听着听着叫我浑身起鸡皮疙瘩。《赶牲灵》的歌词是这样的：
“走头头骡子三盏盏子灯，
赶上那个骡子咯哇哇音
白脖子哈巴朝南咬，
赶牲灵的人儿过来了
你是我的哥哥招一招手，
你不是我的哥哥走你的路”。
可是他们却唱成
“你是我的妹妹招一招手，
不是我的妹妹走你的路”。
赶牲灵的哥哥是行走在路上的，开店的妹妹驻在店里的不上路。唱成“你不是我的妹妹走你的路”显然是错了。歌星们说，这支歌他们在许多个国家和地区演唱过，实在太丢人！
我还看过一个老音乐家整理的一首陕北民歌，《老先人留下个人爱人》。一开头就冒了气：“六月的日头腊月的风，老先人留下个人爱人”。一看就知道这一首歌词是从“云里的太阳，洞里的风，蝎子的尾巴后老婆的心”这首民谣中套来的。《信天游》中的上句与下句是非常注重“比”与“兴”的关系，而不是仅注意韵脚，随便补上一句就可以了。“六月里的日头”与“老先人留下个人爱人“有什么内在的联系呢？没有。“腊月有风”与“老先人留下个人爱人”有什么内在的关联呢？也没有。
现在的民歌演唱中，常常听到一些借用民歌优美的旋律，胡编乱造一些风马牛不相及的歌词，这些陕北民歌中的赝品，令人啼笑皆非。
上面说的问题，不仅一般歌手、一般音乐工作者中常常出现这样的失误，就是著名学者的笔下也有可能出现这样的失误。
著名学者、诗人何其芳先生对陕北民歌的收集、整理和研究工作做出了重大贡献，可是，他编著的《陕北民歌》中也有失误的地方。
《冻冰歌》是陕北民歌中流传非常广泛的一首，特别是这首歌的旋律优美，歌词也生动抒情。
正月里冻冰二月里消，
三月里鱼儿水上漂，
水上漂呀想哥哥，
我想我的哥哥谁知道！
……
这首民歌有六段。大凡是有了什么好吃的，好看的，就情不自禁地思念我远去的哥哥，从春天到冬季的漫长时日里，我思念亲人的急切心情；有谁知道，有谁理解呢？
可是，何其芳整理的采录稿每段的第四句都是“我想我的哥哥等一等我”。歌中的“我”，本来就没有走的意愿，更何况哥哥早在春天或者春天之前，就离家远去了，到了冬季还能要哥哥“等一等”吗？
显然是演唱者误唱或者采录者误记。因为出自名家之手，无人去纠正。于是便以讹传讹，不仅不少人按“我想我的哥哥等一等我”去演唱，有的甚至灌了唱片或制了盒带。
不能说这不是一种遗憾。
陕北的民歌，早在四十年代就被音乐家马可、吕骥；诗人李季、贺敬之、严辰、何其芳和众多的文艺工作者所关注。他们对陕北民歌的收集、整理和研究方面做了许多有益的工作；建国后，在文化部的领导下，各县市文化馆还进行过一次较为细致的民歌普查。除以省区编汇的《民歌集成》外，还零零碎碎出版过不少小册子。这种状况，与陕北民歌丰富多彩的“矿藏”相比，还很不相称。
关于陕北民歌的研究工作，更是紧迫而艰巨。陕北民歌的蕴藏量如此之巨大。可是，民歌手们演唱的过来过去总是那么有限的几首。众所周知，在解放前后相当的历史时期，我们党的文艺方针是：团结人民、教育人民、打击敌人的有力“武器”。在革命战争年代这一方针无疑是正确的。但是，这种单纯的“功利主义”口号，“政治思想第一”的审美标准，不能不影响民歌的收集、整理和研究工作。《东方红》、《山丹丹花开红艳艳》为什么广为传播？关于它们的评介文章最多，评价最高，就是因为它们的革命性最强；《三十里铺》、《兰花花》、《走西口》和《揽工人儿难》等民歌，走红几十年，倍受评论界关注，被称为“经典”。我以为除它们优美的旋律之外，与反封建、提倡婚姻自由和“忆苦思甜”等政治活动的需要不无关系。
由于历史与社会的原因，使许多人在民歌的收集、整理和研究中，对张扬人性，反映人类本真的艺术作品未能给予足够的关注，对这些作品的美学价值也就很难做出比较准确的评估。
四、我说，要重新审视陕北民歌的美学价值
关于陕北民歌的美学价值，当然是个老问题。然而，就我所接触到的资料而言，他们只注意到民歌的形式、修辞、韵律和情感诸方面的美，而对其真正的美学估价严重评估不足。
在这里，我们首先赏析一首题为“害娃娃”民歌。
正月里，正月正，
雪花花飘上身；
小河湾湾，水葱葱，
妙妙地扎下根。
“害娃娃”是陕北方言。“害娃娃”就是怀孕女性的“妊娠反应”。这是一种痛苦的生理过程，一般表现为不思饮食和呕吐。可是，在陕北女性的情歌中，竟是如此的快乐与欣慰!
“正月里，正月正”。要理解这一句的奇妙之处，我们首先要理解雌性哺乳动物的另一种生理现象--“发情期”。我们可以在工具书上找到这样的解释：“雌性的哺乳动物卵子成熟前后，生理上渴望与雄性交配。喜欢异性，情绪异常活跃。
关于哺乳动物的发情期，在陕北有这样两句谚语：
正月里人，二月里猫，
三月里“叫驴”满沟跑。
这说明，正月是女性的发情期。女人是高级的哺乳动物，自然不能像母猫求偶那样歇斯底里地狂叫；更不能像母猪“发情”那样疯狂地跑窝，她强烈的欲望与激越的心绪，只能发出“正月里，正月正”无词的低吟。
《害娃娃》的第二句歌词是“雪花花飘上身”。这是描绘情人来的样貌：他像飘飞的雪花一样，悄悄地来到了自己的身边，并将他融化在自己的身子里!“小河湾湾”是女性生殖器的意像；“水葱葱”是新生命的意像，洁白的茎，嫩绿的叶，非常可爱；“葱”字重叠使用，更增强了新生命成长的动感。这样一回短暂的接触，情人的种子，就“妙妙地”在她“爱”的土地上“扎下根”!
其意像之鲜活与奇特，其寓意之真切而深刻，真可谓：别出心裁，匠心独具。面对这样的艺术精品，古今中外的诗人、谁敢造次?
陕北民歌在叙事的过程中，常常以情感的流动和情感的跌宕，引人入胜；用“言行与心愿”相对立的表述，凸显潜在的意识，使它的审美价值达到了一个更高的层次。
在《绥德文库·民歌卷》(中册2574页)有一首题为“女娃担水》的民歌：
红格丹丹太阳落西山，
十七八的女娃把水担；
小担儿闪，担钩钩响，
快步来到井台儿上。
不觉得刮风树影影动，
东照西照没有个人；
手摇桶摆挹起一担水，
猛然闪出个”冒失鬼“!
一桶清水泼在地，
他扳转奴的肩膀亲了个嘴；
奴要走来他不让奴走，
他一把拉住奴的手……
奴要喊来他不让，
给奴嘴里塞了一块洋冰糖；
洋冰糖甜，心里头慌，
浑身上下热汗淌!
哎哟哟，
哎哟哟--
邻居家干妈来得巧，
他一骨碌爬起大跑了。
这是一个美好的黄昏，十七八岁的女娃挑着水桶，迈着轻盈的脚步，行走在通往水井的小路上，铁质的担钩发出“叮当，叮当”的声响。女娃的心情轻松而快乐。
“不觉得刮风树影影动”的异常，在女娃娃的心头罩上迷团，“东照西照没有个人”使“轻松而快乐”的心情顿然消失，一种惊慌，甚至是恐怖之感在心底油然而生。“手摇桶摆挹起一担水”，渴望发生，又害怕发生的事情终于发生：在她的面前，猛然闪出一个“冒失鬼”!
“冒失鬼”、“勾魂鬼”和“讨厌鬼”就字面而言是“贬意”，而在陕北民歌以及日常生活中，却是女性对自己的爱人、情人非常亲昵的称谓，类似现代男女青年约会时，男的拥抱或者亲吻女友时，姑娘佯作生气，或者不愿意，撒娇地说“你真坏!”、“讨厌”!
“一桶清水泼在地，他扳转奴的肩膀亲了个嘴”。这一组画面，既描绘他们之间拉扯的状况，还有一层引深的含意，一桶水泼在地上，无法再揽起来了，这位情窦初开的少女明白：她从未体验过的那种事情，今天注定是躲不过去了。在她的潜意识中渴望那种“体验”。可是，这种“体验”的突然降临，又使她惊慌失措：“奴要走来他不让奴走，一把拉住奴的手；奴要喊叫他不让，给奴嘴里塞了一块洋冰糖。”
尽管她渴望与异性的交合，尽管她心中明白，这个事情的发生已成定局，但她反反复复地表白：她要走，她要喊，这个事的发生，是“冒失鬼”的强迫而致，这种“表白”是对自己的“理智”的交待，对社会传统观念的解脱。“洋冰糖甜，心里头慌”一个“甜”字，道破她的言行与心愿的矛盾，凸显她潜藏在心底的意识。
当那事情正在发生，或者即将发生之际，“邻居家干妈来了”是“来得巧”还是“来得真不是时候”?“他一骨碌爬起来大跑了”，是“庆幸”，还是“惋惜”与遗憾?实在是耐人寻味!这是我对《害娃娃》和《女娃担水》两首民歌的解读，不知亲爱的朋友们能否认同？
五、女性的情歌为什么如此地摄人心魂？
陕北民歌中最经典的是“女性的情歌”。我想，对于这一结论，在学术界已形成共识，可是，为什么陕北女性的情歌如此“经典”？却很少有人做深入的探讨，或者说，还没作出比较准确的诠释。
我曾在《陕北女子诗文集》的序文中作过这样的论述：
陕北，历来是边防要塞，战事频繁，男儿死伤甚多，当披挂着满身勋章的历史老人蹒跚远去之后，这里却留下了“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的千古绝唱！
这是历史。
在近代历史上，从土地革命、抗日战争到解放战争，这块土地上有数十万青壮年参军参战，有难以数计的青壮年男子为取得革命战争的胜利，献出了他们宝贵的生命！
以安定县（今子长县）为例，在这连续20多年的战争年代，在这个县境内就大大小小发生过70多次战役，仅有一万户人家的小县，就有7000名青壮年为国捐躯。这就意味着，战争将七千名妇女沦为“寡妇”。
男儿大量死亡的事实，给女性的生存境遇和情感世界造成了巨大的伤害。正是这种生离死别的生命体验，才产生了这种撕肝裂胆的陕北女性的情歌！
前沟里糜子后沟里谷，
那哒儿想起那哒里哭。
端起饭碗想起你，
眼泪滴在饭碗里。
前半夜想你吹不熄灯，
后半夜想你翻不转身。
……
由此，我们可否得出这样一个推理呢？只有真切的生命体验，才有可能诞生真正的艺术精品。
其实，关于陕北民歌，还有许多该说的问题。今天就说这些。
谢谢大家听我说陕北民歌！
执着的感恩
王 颖
编者按：
前不久，鲜为人知的“书记救人，不声不响藏两年之久；伤者感恩，周六周日寻两载之长”一事公开在各大媒体报道后，在社会上引起强烈反响。县委副书记李五明与王润娥一家的真实故事，集中体现出新时期一名共产党员执政为民、情系百姓的一种情怀，一种精神，一种境界。
今日，我们把陕西电视台记者王颖采写的报道《执着的感恩》这篇文章转发，以飨读者。
（一）
这座山不高。根据爬了两个早上的感觉，海拔最多有七八百米吧，绕半山腰一圈，也就3公里的路程。如果在山顶上不做操，上去下来一个小时足矣。只是问了几个人，也没有弄清楚山名“翠屏”二字的来历。似乎一位女子的名字，但为什么流传到今日呢？山以此命名，有什么曲折美丽的故事吗？在山上没有找着只字片言的记载。
西安正是"乱花渐欲迷人眼"之时，周末在秦岭脚下看到了大自然的忘情：无节制地绽放自己的美丽，在大地上整块整块地涂抹红、黄、白、紫，绝对是一年里最热烈的色彩。而在这山上，春变成了一位娇羞的姑娘，半掩琵琶，只看见芽，只看见苞，冷静地，并不争宠，也不急躁，不慌不忙的脚步，该怎么迈就怎么迈。空气清冽，可以大口大口地吞咽，你会突然明白真正的“吐故纳新”应该是怎样的一种美妙。不像在所谓的都市，吐的是故，纳的也是故———无新可纳。
站在山顶上，可以“鸟瞰”山下的延长县城。小小的，安静的，在早晨的阳光里，显得平实，不张扬。如果航泊，这座山，这座城，会在瞬间遁入陕北的山峁沟梁，难以寻找。它太小了，太普通了。
就像一个人，没入浩渺的人海，你就会觉得自己太普通，太渺小。而在这样的人群里，一个普通人要寻找另一个普通人，真的不容易--因为他们不认识。翠屏山和延长县城日复一日着自己平常的岁月，同时看着一个女人日复一日在迷茫和期待中，执著着自己的决心。她在寻找一个人。一个男人。街道，车站，商店，菜市场；聊天的，下棋的，吃饭的……一个个男人在她身边擦肩而过，一个个男人在她的视线里无奈的退出，她重新再走向另外的男人。
我们的摄像机就在后面跟着她，但她似乎没有察觉。是她又回到过去的感觉里了吗？还是我的“寻找当时的感觉”，给了她一个强烈的心理暗示？
———两年多来，每个周末，她就这样寻找，寻找那个男人。她不相信她“碰”不着他，她觉得只要她坚持，她肯定能够在人群中看见他。虽然，她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只记得他“旺旺的弯弯的眉和圆圆地黑黑的脸”。这只是一个特征，也是唯一的线索。虽然只是瞬间的一瞥，却是她此生都无法忘记的。怎么能够忘记呢？就像那个恐怖的场面一样，将终生烙印在她的记忆中。
———她不愿意相信。直到第二个人跑来告诉她，丈夫出车祸了，她才疯了似地跑到现场，第一个进入视线的是血，然后她看见她男人的右眼好恐怖！“上眼皮没了，下眼皮没了。我当时就大哭，怕他没了那条命。”她觉得自己站不住了，全身像“筛子一样”的抖，极度的恐惧让她放声大哭。
周围的人帮着她挡过往车辆。她一边哭着，一边挡着车，还时不时的看顾一下已经开始昏迷的丈夫。她不知道他到底伤得有多深，只是看见他的血顺着脸不断地流，脸上、头发、衣服都被血糊了。一辆辆车在她男人血肉模糊的面孔前和她的哭喊声中若无其事的飞驰而过，她绝望了。半小时过去了，她没有再伸出手去，她已经知道，挡不住。“当时那个场面让人难受，那么多车，没一个人拉你。”她眼睁睁地看着她男人的血像水一样流下，她觉得自己身体里的血也在流，混在一起，积成地上的一滩。她觉得自己有些晕。
———或许他们就这样，任血液流尽，然后一起死去？这似乎是唯一的命运？他们的命运和身边疾驰而过的车没有关系。
没有。没有。没有。或许，死不足惜？死又何罕？面对濒临死亡的伤者，太多人的心，比路边山上的石头还要坚硬，比路边河里的薄冰还要冰冷。她不哭了。等待着一个她无法逆转的结果出现。我坐在她的对面，看着侧逆光中的她和她眼里的泪水，悲哀的感觉在瞬间而生。
“你不抱希望了？”我的声音很低。
“没有希望。”她像回到那天一样，声音里透着绝望。
“要是没有那辆车停下来，我们人都该过三周年了！”她的泪水落了下来。
（二）
没有人挡那辆车，车是主动停下来的，从车上下来的那个男人招呼把伤者扶上车。她的男人还有对方车里受伤的一个婆姨，加上两家家属一共五个人坐上他的车。
“没想到他自动停下来，所以一上车我就又哭了。”这应是悲喜交集的泪水。血染上他的车坐套。他一边开车一边打电话，让医院准备抢救工作。随后，扭头递过一卷卫生纸，让她为丈夫擦血。在接纸的那个瞬间，看见了他“旺旺的弯弯的眉和圆圆地黑黑的脸”。这一眼刻骨铭心。一卷卫生纸用完了。血还在继续流。很快到了县医院。医院里正在严阵以待。
她看着男人被抬进去。血在后面，一滴滴落在地上，像洒的水一样均匀流畅；稍一停歇，就是一小滩。她不知道她男人还有多少血可流？好在终于到医院了，她看到了希望。
———当时抢救的医生说，血已经输不进去了，因失血过多血管已经成了瘪的，只好切开血管强制性扩容，配血；而内脏因为失去血液的激励，基本已停止工作。
“或许就早了一分钟。”两年后，主治医生依然记得当时的情景。抢救两个小时后，转到延安医院。20天后，她带着基本康复的男人出了院。想起临床的病人哭着告诉她，自己的兄弟当时出车祸受伤时，就是因为没有人管，抢救不及时离开了这个世界。她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幸运来自那辆没有挡而停下来的车，来自那个长着“旺旺的弯弯的眉和圆圆地黑黑的脸”的男人。
她想感谢他的救命之恩。这时候她才知道，当时的慌乱让她忽略了打问他的姓名和工作单位。
“我当时急昏了，连一句谢谢都没有说，就不见人了。一句谢谢都没有说啊！”她失悔不迭。她和男人分析，他应该是本县人，他们决定一定要找着这个悄然离去不留姓名的救命恩人。
从此，她开始了旷日持久地寻找。“不寻，我良心上过不去。人家救了我们一命，我就不能不酬谢人家。”简单的、朴素的情感，是一种力量，支持着她周复一周的寻找那个陌生的男人。
男人伤后出院，什么都干不成了，但是看着他在家里，她觉得安心，觉得精神上有一种依靠。她包揽了农田里所有的活，还要经营那间小得不能再小的铺。她告诉自己，再累都不能放弃这小小的“门市”，她要用它所赚来的钱，加上大儿子900多元的工资，养活一家人，供两个学生。
“三个儿子可能吃了，一个月要吃三袋面，一袋面50块钱，一个月就是150元。”她这样算计着过日子，“我的生活慢慢过得可紧可紧。”本来是想生个女儿，却多生了俩儿子，养活三个小伙子，很艰难的。
就这样的条件，她还是坚定信心地寻找那个救了她男人性命的人。每个周末，她把商店交给上小学的小儿子看管，早早吃了早饭，就越过家门前庄稼地里的一条小路，走到公路上，搭上延安到延长的客车，去县城。她从来没有坐到县城中心的汽车站，而是在刚进入县城的地方就下了车，开始转。
“早上转一圈，下午转一圈，一天要转两三个来回。实在累得不行了，就找个台阶坐一会儿，爬起来再找。冬天冻得不行，夏天热得撑不住。”她的语言里，地方特点很浓，很有感染力。
“街上，商场，菜市场，下棋的地方，什么地方都去，一次都没有碰见过。”听着这些话，我会想象她疲累的神情和茫然的目光，还有嘴角的倔强，以及延长县城角角落落里她留下的那些足印。
总面积12平方公里的延长县城，常住人口和流动人口加起来有4万多人。在这4万人里寻找一个普通的男人，并不那么容易。许多次，她看着有点相像的人，就跑到人家跟前去看，但都不是。“找一个人太难了。”这是她寻找两年多最深的体会。
茫茫人海，人海茫茫。那个有着“旺旺的弯弯的眉和圆圆地黑黑的脸”的男人，到底在哪里呢？
“这么艰难，不找不行吗？”我问。
“不行。找着了那怕凉水烧成开水，他喝一口，总晓得我还有感激他的心。不然没有人家救，就没有我们现在这个家庭。”她的声音有一些哽咽。
我在心里长长地叹息一声，如果是我，我会如此苦苦地去寻找吗？我能有她这么执着吗？我感觉我的思想有些惶恐，在逃避自己内心的拷问。
（三）
其实，两年多地寻找，其中的艰难，并不是别人能够完全想象得来的。寻找的日子里，她一块一块的省钱。“就掏个车费钱，从来不在县城吃饭。”她嘴角的倔强清清楚楚。早上在家吃了饭，一直到晚上回到家里，才吃一天里的第二顿饭。“回来早了早吃，迟了迟吃。”
“饿了怎么办呢？”我心里恻然，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讲述。
“那就硬饿嘛，能省一块就省一块。省一个算一个，省上一块钱，娃娃在学校就能多吃一块。”
小卫把镜头从院子里摇到了她家窗前的一棵椭圆形的仙人掌上。陕北的春天姗姗来迟，草还未青，屋后的山，依然无奈的干枯着。我却在画面里看见仙人掌的绿，忍耐的坚毅的绿。这是她家院子里唯一的花卉。
她在讲一个故事。让她伤心的小故事，也是我的节目里需要的。有一次，找了一天，依然没找到，又累又饿的她要回家了。给家里买了点东西，没有发现兜里只剩下1块8毛钱，而回家的车票是两块钱。
“他们说，没钱就不要坐车，你能掏起1块8，就掏不起两块钱？就把我'断'（赶）了下来，当时车上一车人，我就觉得可丢人。”当时委屈的泪水，终于在今天流了下来。更委屈的，是来自精神上的那种羞辱。这样每个周末早出晚归的悄然行动，在黄土高原上这个偏僻的小山村里，像平静的水面，投下一块不小的石头，波澜四起，水花四溅。
“他们说这婆姨（媳妇）谁知道跑的干啥呢，早上走了，晚上回来，肯定是不做好事。说什么的都有，可多说闲话的。说我是去找男人，我一听就气得哭。”
两年多的时间，一百多个周末，就这样周复一周在小县城里转悠，何至是农村人疑神疑鬼，城里人也大惑不解。“菜市场的人说，这婆姨神经病，不买菜，一天拧（转）一趟，上午拧一趟，下午拧一趟，到黑就不见了。说我是在找老汉，找情人，反正我听到说什么都有。我也不管他，只是寻。”12平方公里的县城，被她转了两年多的周末，但就是找不着。
小卫把镜头推成了特写。她的眼睛一直是湿润的，盈着的那一眶泪，曾经打湿过她的倔强她的执着吗？
“这么艰难，就不能不找吗？事情已经过去了，他也没有留下姓名，或许他不需要你感谢呢？”我想缓解一下她的情绪，没想到却让她更激动。“不能嘛。别人都说，寻不着，别寻了，咱们良心上不得下去。那么多人，谁都不愿意救我，人家救了我,我非得要找着他，要亲自酬谢他。那怕就吃上一根烟，喝上一瓶酒，这也是一点心。”
漫长的寻找历程，她的男人是她坚强的后盾。这个陕北男人瘦瘦的，高高的，不太多说话，我要采访他，他似乎不是很愿意--当时的创伤在面部。我的声音是柔和的，但柔和里的坚定却很明显--回来在屏幕上看见，伤过的部位没有太严重的疤痕。
“一定要把救我的这个人找到。”我感觉到了他语气里的坚定。
“从来没想过放弃吗，不找了？”
“不放弃。”他的语气很重，像他当时的决心吗？“找不到我死都不会瞑目！”
两年多过去了，依然没有任何结果，按照儿子的话说是“大海捞针”，因为“又不认识人家。”他们曾经有过怀疑，他是否是延长县的人？不然，怎么会这么久都找不到？
时间在考验着他们的耐心和毅力。到了去年年底，因为其他原因，小商店不能开了，小儿子也上初中了，她的寻找失去了条件，暂时停了下来。
直到这时候，上帝的心才柔软了下来，终于放弃了对她的检阅，把她苦苦寻找了两年多的那个人送到了她的面前。“今年二月份，我爸爸住院的时候，我在县委门口等车，他从门里出来，我给我妹妹说，这个人可像救我们的人，她说那有那么恰到（巧）的事，不可能的。”难以掩饰的喜悦，让她脸上的表情豁然开朗。她坚信就是他。虽然过去了两年多的时间，但他“旺旺的弯弯的眉和圆圆地黑黑的脸”，在她的记忆里清晰如昨。她尾随着他走进了县委办公楼……弄清楚了他就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只是没有想到，他是如此的一个身份--延长县委副书记李五明。
“我想一般的领导干部都干净的要命，见了农村人话都不拉，不可能血流着人家把你拉到车上。送锦旗人家不让，说农村人没钱，我跑了第一次，又跑了第二次，第三次，不接受。他说，救就救了，这是他应该做的事，不用破费。人和人的思想概念就可不一样，像李书记这样人太少了，要多的话，就能早到半小时，我们人的血该少流点。”
这个“概念”，在她心里应是多高的境界啊！她拿了几个自己专门蒸的老馍馍（花馍），提了一篮子鸡蛋，送到了李书记的办公室。这是最古老的方式，也是最淳朴的方式，她用这样的方式，践行了她“做人的原则（她的话）”。
她的名字叫王润娥，是延长县七里村镇张义夫子村人。
翠屏山上，晨曦初露，梨花绽开一树的雪白，让人心动。我和这位两年不露面的有着“旺旺的弯弯的眉和圆圆地黑黑的脸”的陕北汉子，在山顶上慢慢地踱着步，进行采访前的沟通。摄像小卫正在考察拍摄的最佳位置。
“就不采访了吧？”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语气里有些许的恳切。这个采访，我们已经等了他两天了，我怎么会放弃呢？我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笑。
他无奈地站到了我的对面。一缕明净的高原阳光从他的面部右侧照射过来，让他脸上的轮廓呈现出立体的效果。
当时救人后悄然离去，能想到他的家属苦苦地找您两年吗？“我微笑地看他，想着他会怎么回答。”
“确实没有想到，觉得非常感动。人还都是有良心的，找我两年我反倒感觉对不起这个人。就这么个事，苦苦地寻找，让我心里很歉疚。”
“做这样的事情和您是党员或者是领导有关系吗？”这是必须的一个问题。他平静地和我对视，语气平和，像和一个人在聊天：“当时来不及想什么，就想着在最短的时间里，把人送到医院里，能抢救过来。看到这种情况,我感觉就是一种责任，普通人也好，党员也好，领导也好都应该做。好在他的生命挽救过来了，家庭还是完整的，我心里也觉得很欣慰，很满足。”
编辑时，再一次看着他说这段话，心里不禁感慨万分。很快地，我在手机上写下一副“对联”：书记救人，不声不响藏两年之久；伤者感恩，周六周日寻两载之长。
括号里写上“求横批”，然后，把它发送给李五明书记。他的回复用了范伟的三个字：“缘分啊”，机智而幽默。
我用这样一段话做节目的结尾：记者离开延长县的时候，李书记仍然忙着下乡，老百姓依然过着他们平静的日子，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领导审片评曰：恬淡，和谐，余音袅袅。这也是我最初对这期节目确定的基调。
我们的音乐大师蒋莉老师看了稿子和节目，一句话没说,配乐时选择了电影《神话》的主题音乐。这样的故事，是现代社会的一个神话吗？
一个是悄悄救人不留姓名，一个是不屈不挠苦苦寻找。人生是多么的富有戏剧色彩，安排这样的两个人进入一个故事，走上一个舞台，来演绎一场人世间的美丽与感动。
黑 暗
杨晓璟
这是一个真正黑暗的世界。阳光被无情地掠去了，饥饿、寒冷和恐惧笼罩着整个大地。所有明亮的美丽的东西已经变得遥远，伴随在四周的，只有无数可怕的黑洞和黑洞一样的眼睛，黑洞一样的肉体……
飞翔的翅膀，歌唱的喉咙，悄然沉寂了；温馨的摇篮，五彩的家园，早已破碎不堪。
沉浸在伤痛与孤独中的心已停止了呼喊，已全然忘记了快乐是什么东西。一颗小小的米粒，就是他们全部的思想，全部的欲望。
除了偶尔一两声微弱的“咕噜”声会提醒人们：这里有几只鸽子，几个被人忽略了的小生命外，只有宁静，被人忘却了的宁静。
这些被厄运侵蚀着的生命，曾经和正在蒙受的种种苦难，恐怕是那些坐在高脚桌边，吃着面包，就着香肠，喝着牛奶的自以为幸福满足的人们，永远也无法想象或者根本就不愿去想象的。
由于长时间的缺乏进食，加上寒冷、焦虑等因素，他们当中相对弱小一些的同伴都相继离去了。从越来越单调、越来越孤独的鸣叫声中可以明显地感觉到那无处不在的死亡的气息。
“为什么要把我们关在这里？他们凭什么把我们囚禁在这漆黑的小屋里？难道那些人就不明白：鸽子在黑暗中是无法觅食的吗？”这是每一只鸽子都在思索的问题。
的确，主人在把他们关进来之前，是放了一些食物在里面，可是却被狡猾的老鼠吃了个精光。
这里的老鼠非常猖獗，他们经常叫嚣着要袭击这些善良而柔弱的鸽子们。鸽子的死与老鼠究竟有没有关系，没有人知道。
“也许，那些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个声音不无懊恼地说。
“但是，他们的行为已经严重地侵害了别人的利益！”一只叫“泥巴”的鸽子愤懑地叫嚷道，“可恶，可恶，这让人诅咒的世界！”
不远处传来一声叹息。那是他们当中最年长最受人尊敬的一位老大哥。他的叹息就像一只慈爱的手掌，在每一个兄弟姐妹的心上轻轻抚过。
与别人不同，另一只叫“雪儿”的鸽子很少出声。每天只要一睁开眼，他就扑腾着翅膀四处乱闯，试图找到一个可以逃生的出口。他曾有三次打开笼门的记录，不过那是在关到这里之前，光线良好的时候。有人认为这纯粹是瞎折腾，白白消耗体力。
应该承认，“雪儿”是他们当中最优秀且最富有智慧的一个分子。尽管，这里已到处弥漫着死尸的气味，死神正一步一步微笑着向他们走近，但他依然执着地向往着在蓝天、白云、绿树和田野间，向往着清新而自由的空气……他甚至还想象阳光洒在那美丽的翅膀上，折射出虹彩和光芒，以及溪水边停留的那些歇脚的讲着南国话的陌生的鸟儿。
如果命运可以重新安排，那么我们的“雪儿”该是一只多么不平凡的鸽子！他也许会成为马戏团里演技最出色的杂耍演员，或者军队中最忠诚最勇敢的信使，以他出众的仪容和高尚的品质成为和平的象征，赢得全世界的尊重和爱戴，在巨大的成就感中慢慢地老去，而不是在这里被活活地饿死！才几天的光景，他的身体已单薄得如同一根枯枝，再加上气温过低的缘故，不由自主地发抖起来。外面一定在下着大雪。虽然他看不到，但是却明显地感觉到了那不同寻常的寒冷，因为这是在冬天。再这么下去他一定会跌倒的，跌倒就意味着死亡；作为一只鸽子，活着就必须要站着。
“这究竟是什么世道？我们到底犯了什么罪？我简直就不明白，为什么没有人把那些‘蠢猪们’也关起来，让他们也尝尝待在地狱里的滋味！———让他们和我们一样忍饥挨饿，饥寒交迫，让他们背井离乡，四处流浪，让他们处处受敌，遍体鳞伤，在无边的暗夜中，在恐惧和忧伤中，绝望地死去……”仍然是“泥巴”的声音。
“冷静一些吧，朋友。在这种危难时刻，除了忍耐和等待，我们别无选择。少嘀咕几声，保存一点体力；相信我，这对你会有好处。”作为长者，大哥的话总是很有见地。
“冷静？能冷静下来吗？等，等，我们等得已经够久了！可是，等来的除了死亡，还有什么？那些死去的兄弟姐妹们，不就一直在……”“泥巴”的声音哽咽了。
周围一片唏嘘声。
“唉！”随着那沉重的叹息，所有的心灵仿佛坠入了万丈深渊，在痛苦的泥沼中不能自拔。
一种奇异的声音突然传入耳中。不会是房门打开了吧？没有，四周还是一片漆黑。那么……想到这里，心跳猛地加剧起来。仅仅几秒钟的光景，猜想便被证实：“雪儿”居然打开了笼门，飞出了笼子！
鸽群骚动了。大家都挣扎着站立起来，拍打着翅膀，相互碰撞着，急不可待地寻找着那个给人带来一线希望的出口。
聪明的人毕竟是少数，经过一番徒劳的努力后，四周又恢复了原来的平静。再说，待在笼子外面也不过是这个黑色世界的另一个角落，没有太大的分别。
“雪儿”却不这样认为。他兴奋地飞着，撞着，发誓非要离开这里不可。
不久，他便没了力气，黑暗中清晰地传来粗重的呼吸声。
“嗨，朋友们好！”
老鼠一家带着刺鼻的臭味不知从哪儿又冒了出来。这里本来就是他们的“家”。显然今天的收获不错，他们不时发出快乐的尖叫。
“还仰着你们清高的脖子，骄傲的脑袋么？啧啧，你们好像很不快乐嘛！告诉你们，在这个世界上，清高是没有用的，狡猾甚至卑鄙一点才行。”对这些落难的室友，他们总是习惯于冷嘲热讽。
“可耻的小人！”有人低低地骂了一句。
“可耻？那么，不可耻的人，告诉我：你今天吃了什么？有鱼吗？有虾吗？有面包和米饭吗？你知道上等的奶油是什么颜色的，啤酒又是什么味道？可怜的家伙们，你们恐怕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尝啦……”
“是的，你说的那些‘荣华富贵’我们的确没有享受过，但是我们曾经堂堂正正地生活在阳光下，我们拥有过纯洁、善良、正直和尊严。尽管不久的未来我们将一贫如洗地死去，但是我坚信，人们会永远地怀念我们，我们的子孙后代将永远铭记我们的名字，并且在我们死后，绝不会有人用‘下流’、‘无耻’之类的话诅咒我们。”老大哥的话博得一片欢呼。
“重要的是现在，现在！”大老鼠气急败坏地说，“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吃不到葡萄的人永远都会说葡萄是酸的。……你们以为做贼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吗？是谁想做就能做得到的吗？像你们这样愚蠢的家伙，只怕还没偷到什么，就已经笨头笨脑地露出了马脚……”
“呸！我们宁愿饿死也不做那种见不得人的勾当！”“雪儿”再也忍不住了，狠狠地啐了一口。
“咦？这声音怎么不对劲？好像不是从笼子里传出来的。哈哈，我看到你了！这真是天赐的良机啊，让我咬一口你那娇嫩的小腿儿……啧啧啧，这辈子，我惟独没有尝过鲜鸽肉了！”
大老鼠说着就动起手来。两个老鼠崽子也不怀好意地跟着起哄。
“雪儿”惊慌地四处躲窜。与此同时，每一个伙伴的心都好像被提到了嗓子眼，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他们紧紧地靠在一起，用身体传递着彼此内心的语言：强盗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无知和软弱，团结起来，跟他们战斗！于是“呼”地一声，一阵巨大的龙卷风从天而降，无数只利喙雨点般射出，把猝不及防的老鼠吓得抱头乱窜。
而那只有翅膀的精灵，则乘着这间隙，在堆满了杂物的屋子里找到了一块直立的木板站住了脚。老鼠无可奈何地望木兴叹。
“坏东西，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雪儿”大声怒斥。
“嗤！快低下你那高贵的头吧，看看清楚：现在已经是我们老鼠的天下了，我们的家族遍布全世界，这个地球马上就被我们占领了！还不赶紧跪下求个饶，好让我把带回来的饭渣分一点给你们；否则，你们将一个一个被冻死、饿死！到时候，我会连骨带毛一点不留地吞到肚里去……哈哈哈！”发狂的笑声，龌龊的语言，像一把把尖刀刺向那些圣洁的心灵。心，依然是有知觉的；血，依然是滚烫的。愤怒给了他们力量，给了他们勇气，所有的声音不约而同地发出怒吼：“滚，滚出去！”
巨大的吼声震慑了老鼠，同时也让鸽子们自己也感到吃惊。“也许来生做一只狮子或老虎会更加合适。”“泥巴”想。
时间仍然在漫长地一分一秒地过去。一个又一个的声音沉寂了，一个又一个的生命离去了。黑暗的空间在无形地扩大，仿佛无边无际……
鸽笼里只剩下两只鸽子了：老大哥，泥巴。还有笼外的“雪儿”。它们只能发出断断续续极其微弱的“咕噜”声了。可他们还没有倒下。
大老鼠依旧天天早出晚归，只是两只老鼠崽子却突然神秘地失踪了。因此，往日的嚣张气焰大大收敛。
就在这不知是上午、中午还是下午的时候，就在饥饿、寒冷已扼紧了他们的喉咙，几乎要晕厥过去的当儿，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一阵吱吱呀呀的巨响过后，一道眩目的白光射进屋里。
他们居然不知道这白光就是太阳光！他们从来没有想到太阳能放射出如此强烈如此耀眼的光芒。
感谢上帝，胜利的一天终于来到了！就在笼里的两位幸存者含着热泪被人摇摇晃晃地提出房门的一刹，一个黑影从头顶掠过，转眼消逝得无影无踪。
是“雪儿”！
他们怔怔地仰望着瓦蓝瓦蓝的天空，和那些妩媚的白云朵儿，很久很久都没有呼吸。?一切又恢复了老样子，沉熟稳健的老大哥和愤世嫉俗的“泥巴”依然是笼子里两只平静的鸟儿。他们更加热爱这个世界，热爱灿烂的阳光，加倍地啄食着主人给予的食物。
半个月后，两只鸽子形体丰满而矫健。他们相互欣赏、赞叹着对方，想象着“雪儿”见到他们时惊异的目光。
关于在黑暗中生存过的那段日子是一场噩梦，也是身体中不愿碰撞的痛处。伙伴们满笼横卧的尸体让他们经常在睡梦中惊醒。
这一天早晨，天气异常晴朗，初春的太阳柔和地照耀着碧绿的大地，缤纷的花朵。两只鸽子亲密地依偎在窗台上，像往常一样，惬意地望着门庭前的景物和来来往往的人群。
突然，什么东西从面前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兔子！”
“不，是老鼠！”
他们惊讶地发现原来那位不可一世的“老兄”已发福得几乎冒油。他们认出他，是因为他来自的方向，他一直没有搬家。可他走路的姿势显然不是因为肥胖的缘故。他的呼吸异常粗重，眼睛和嘴角不断地淌出污秽的脓水。他发出歇斯底里的叫声，仿佛在向谁求救。
这只奄奄一息的大老鼠很快便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在一片喊打的叫声中被无数石块和树枝击中，最后猝死在路边。
“这是真正的垃圾！”
一个人拿着铁锨立刻把他送进垃圾箱。
下午，主人出现在鸽笼旁，脸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和快乐。不用说他也参加了上午的战斗。他慈爱地注视着这两只天使一样美丽的鸟儿，很久很久。
八岁的儿子抱着皮球跑了过来。他摸了摸儿子乌黑的秀发轻轻嘟囔了一句：“宝贝，你太瘦了，应该好好地补一补。”
这句话跟我们的鸽子有什么关系吗？有的。当时，他们只是相视一笑，仅仅感动于那伟大的父爱。
几分钟后，这句话便成为一种预兆。不幸来临……
被捕捉、宰杀、褪毛、剖洗之后，美丽的生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盘香喷喷的红焖鸽子。
我们不应该忘记那两只叫“老大哥”、“泥巴”的鸽子，还有那只曾经跟它们在一起的名叫“雪儿”的鸽子以及他的梦想。因为在每个春天来临的时候，就在我们居住的这个城市上空，可以清晰地看到他飞翔的影子。真正的自由对于生命而言，永远是美丽而充满诱惑的。当然，不仅仅是诱惑。
戈 壁 恋 情
李 驰
演习正到了关键时刻。
担任守护某大桥任务的“红军”某高炮分队，正严阵以待，密切注视着“蓝军”飞机的来袭。
这一天，“敌方”的空军仅飞了三个架次，就被处在阵地最前沿的四连“轰”下了一枚拖靶。看着那边阵地的士兵们把连长高高地抛在空中，旅首长亲自带着司令部的人员前来祝贺,那欢呼雀跃的场面着实令人激动。这边的连长沉不住气了，“娘稀匹，他四连能打下来拖靶，我们六连为啥不能？”在全连大会上，连长很不服气地发了一阵牢骚，并规定，部队每晚正常休息后，六连要按班为单位，偷偷地带到阵地去训练，而为了不被旅机关发现，每晚只能上去一个班。
连长这样做自有他的目的。“哼！别看他四连打下来了拖靶，那是在白天，要是我们六连能在敌机晚上来袭时打下拖靶，那才能真正赢人那！”连长在连务会上这样说。
此后的训练无比艰辛，由于不能像白天那样有具体目标去训练，加之训练又是偷偷摸摸进行的，战士们只好把月亮和星星当作瞄准目标反复演练。
这一晚，轮到五班训练了。天刚黑，班长就催着全班上阵地，大家都到齐了，唯独湖北兵躺着不起来，谎称自己肚子疼。无奈，班长只好把七炮手临时调换到湖北兵担任的三炮手位置，带领战士们训练去了。
大漠戈壁的夜晚空旷而寂静，除了几声不起眼的虫鸣和值班哨兵洪亮的口令外，湖北兵似乎还听到了自己怦怦的心跳声。今晚就要和她正式见面了，她那娇巧的面庞和那一身红色上衣，绿色裤子，粉色纱巾的装束，连同她那白云朵一样的羊群，足以让他痴迷一辈子。可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在平时点滴的接触中，只知道她是个放羊的，至于她为什么住在这儿，叫什么名字，对他来说还是个谜……
也就是在每天晚饭后那仅有的一段自由活动时间内，湖北兵总是习惯地向夕阳落山的地方走去。因为转过那个山包，就能碰到赶着羊群向西走去的她，每当看到她在风沙中追赶羊群那娇小瘦弱的身影，他都要情不自禁地快跑几步，追上去帮她围拢羊群，而每当围拢好羊群后，那个女子总是拿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向她投来感激的目光。之后，他每次都目送着她，连同她的羊群消失在夕阳西下的那个山凹背后才离去。
今天黄昏是个例外。
就在那个女子快要翻过山凹的一霎，他终于鼓起勇气向对方大声喊到：
“哎———！你叫什么？能和你拉会话吗……”
暮色中，对方转过了身子，传来了动听的嗓音：
“你说什么呀……”
“我是说，能和你拉会话吗……”
“不行……，我还要赶回我的羊呀……”
“那我晚上在这儿等你，你敢来吗……”
许久，那边说：“敢呀……我连狼都不怕，还怕你吗……”
随后，传来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现在，全班都出去了，湖北兵麻利地穿好大衣和军鞋，出了帐篷，踩着月光向西走去。
连着翻过两个山凹后，早早看见了月光下，对面山凹上那个亭亭玉立的身影……
边陲戈壁的天气说变就变，刚才还是满地银霜的好天气，转眼间便狂风四起，飞沙走石，天地一片昏暗。五班长赶紧下令停止训练，收兵回营。因为大漠戈壁不比内地山川，夜晚一旦在沙尘天气中迷失方向，就很难找到返回驻地的路，并且会越走越远，甚至会误入大漠绝境。
全班人员在最严重的风沙到来前，返回了营房。但紧接着问题就来了，湖北兵不见了。
班长先是问值班的哨兵，哨兵说他刚上哨时看见湖北兵朝厕所的方向走了，至于回来与否，他没留意。紧接着班长发动全班战士分头把各个连队的厕所都找遍了，还是没见到湖北兵的影子。
班长将情况立即向连长做了汇报，“娘稀匹（连长的口头禅），连个人都看丢了，你这班长别当了”连长边骂边拨通电话向营首长做汇报，营首长又向旅首长做了紧急汇报，最后由参谋长组织召开了紧急电话会，要求全体干部战士按兵不动，因为在这样的天气里，找不到人不说，恐怕连出去找人的人也回不来了。按照旅首长的分析，这个湖北兵不会走得太远，因为演习前做过这方面的常识教育：一旦迷路，原地不动。
没过多久，又一条指令发了下来，要求风沙一旦停止，全体部队紧急集合，外出找人。
但是，大风沙一夜没停……
就在司令部紧急研究找人方案的时候，湖北兵和那个女子正蜷缩在一背洼处。他们用军大衣紧紧裹着身子。为了防止那个瘦弱的女子出现半点闪失，我们可爱又可气的战士用强健的胳膊搂着她，他们用相互的体温传递着生命的信息，共同抵御着沙尘暴的袭击。
其实在大风沙到来之前，他们都有走脱的机会。
一个说:“我对这里的地形熟，你先走。”
一个说：“是我约你出来的，即使走，也要把你送回去才能走。”
结果，两人谁也没能走出风沙的包围。他们在天昏地暗中偏离各自的住地走了好长一段路，直至精疲力尽，才相拥着倒下来。在风沙最猛烈的时候，他们似乎感到了死神的降临。
黎明时分，暴虐的沙尘终于减弱了强度。在西边那轮大如圆盘的月亮消失在天宇苍穹的瞬间，东方亮起了希望的曙光。两个人相拥着坐在沙丘上，享受着灾难过后骤然产生的释然和快乐。
“我是被父母逼着出来的”，她说。漂亮的大眼睛中流露出一丝暗淡和无奈。她讲了自己的身世。她说她叫翠红，出生在河西走廊的一个贫困家庭，在传宗接代的世俗观念支配下，父母在生了四个女儿后，仍然坚持想生儿子。为了逃避计划生育，父亲硬逼着她辍学，在把三个年龄尚小的妹妹留给爷奶照看后，父母带着她来到这个荒凉的地方，原因是她大些，以后能够照顾好怀孕的母亲……说到这里，她哭了。说她上学时在学校里是数得上的好学生，她有过美好的梦想，希望自己将来能考上大学，让自己连同家人过上好日子，可是现在连初中都没上完就来到了这里……她哽咽得更厉害了，随着阵阵抽泣声，瘦弱的身体不停地抖动着。他只好紧紧握住她的双手，以便给她安慰和力量。
“可是你们在这里住哪儿呀？”他不解地问。
“地窝子”。她说。“像我们这样的人在这里多得是，在地上随便挖个坑，在坑底盘上炕，然后用木头、柴草和泥土封上坑顶，只留进出人的一个小出口，再在出口下搭把木梯子，这就是我们的家了。”说到这里，她竟然格格地笑起来了，她说她们不仅养羊，还在沙地里摘枸杞、种西瓜。摘下的枸杞能卖钱，父母就是外出摘枸杞去了。而特别是沙地里种出的西瓜，又大又甜，可好吃呢。说到这儿，她笑得更灿烂了。
不知怎地，此时的他已是热泪盈眶了。也许是这位美丽姑娘的经历深深地打动了他，他为她曾经的理想，为她现在的处境，为她开朗的性格和纯朴的心灵而落泪。
他出生在富裕家庭，父亲在省城做着大规模的房地产生意，母亲经营着一家不错的化妆品公司，他们是属于典型的先富起来的那一种家庭。
“那你为什么还要当兵呢？”她问。
“锻炼，主要是为了锻炼自己。”他说，父亲为了能让他这个独生子以后继承家业，给他安排了先当兵，后上学，再到经商的道路。
天已经完全亮了，大漠戈壁又恢复了昔日的肃穆和宁静。翠红说她要赶快回去，迟了她的羊要跑散的。
就要分手了，他心底里萌生出一股对她无限怜悯和眷恋之情，发誓在不久一定要让这位心爱的姑娘走出大漠，实现她的人生理想。他甚至还设想在将来娶她为妻，和她一起搏击商海，共度人生。
他给翠红留下了自己详细的家庭地址和联系方式，并把当兵走时母亲为他精心挑选的，用于辟邪的一枚玉坠儿送给了翠红。而翠红却没有什么像样的东西送给湖北兵，只好把包头发的纱巾送给他，说这东西管用的，包在头上不粘沙子的。
末了他对翠红说，等到演习结束，部队返回驻地后他还会来到这里的。翠红扑闪着两只大眼睛甚是不解。他只好在心里说：傻女子，是来看你啊！
天还未放亮，营房的哨子声就急促地响起来了。列队，集合，所有的分队都下达了外出寻找昨晚在大风沙中走失的湖北兵的命令。因为是军事演习期间，非战斗减员是决不允许的。六连连长在连队出发前下达了更加坚决的命令，规定找不到人全连不许吃饭，找到了全连大会餐。
当第一缕阳光照射到戈壁上时，正站在外沿沙包上四处张望的几名战士突然看到了大漠深处移动着两个黑点，瞬间的兴奋催促着战士们飞似的跑上去，将极度疲劳的湖北兵和翠红接回了营房。
现在的问题是，人是回来了，却多了一个女的。这时从司令部保卫科下来的人说，早就接到当地群众报告，有一个士兵在勾引一个放羊的女子，只是没有充分的线索和证据，现在好了，情况明了，必须严肃处理。
好在翠红及时向有关首长澄清了事实，但是演习犹如战时，私自外出罪加一挡，最后决定提前取消湖北兵参加演习资格，押送回部队驻地等待处理。
湖北兵离开演习地当天，翠红早早赶着她的羊群等在路边送行，但车子行进的速度太快了，趟起的沙尘迷住了她的双眼，她只好望着车子远去的方向扑簌簌地掉泪儿。
……
一年后，湖北兵提前复员了。
他没有忘记当初的诺言，在离开部队的当天就急匆匆踏上了西去的列车，当他几经周折来到他和翠红相约的地方时，他心爱的姑娘早已不见了踪影。据当地的人讲，翠红早在几个月前就随父母离开这里回河西走廊去了。湖北兵恨当时只顾想着翠红在这里长期生活，却并未打听她老家的具体位置，甚至连翠红的姓氏，“翠红”这个称呼是大名还是小名都没问清楚。河西走廊宽广而漫长，他将问路在何方？
湖北兵向他和翠红相约的地方投去最后一眼后，义无返顾地踏上了通往河西走廊之路，他将用自己的终生来寻找他心爱的姑娘，还有他的爱情......
雪 落 无 声
·吴 莲·
回到了家乡，我被分在县中学当了一名语文老师，算是继承了父亲的事业，父亲很高兴，觉得他的事业有了接班人了。
两年时间，我的伤痛已慢慢地愈合了，期中不乏有介绍对象的人，我都冷冷地拒绝了，不为别的，我不再相信人世间还有真爱，在金钱和权利面前，不过是一句空话，我也不再奢望得到爱情，我被伤的太深了，我不想再受到伤害，只想一个人静静地过下去，与学生、与文学做伴。
可是父亲却很着急，每当我回到家，总是要问。
“小雪，你也不小了，该谈对象了，爸爸还等着抱孙子呢！”
“爸爸，我的事你就别操心了，我长大了，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我心里比谁都清楚，爸爸对我的关心比过去多了，人老了，似乎对儿女多了一份牵挂，多了一份关爱。
回到家乡，与小丽的接触又多了起来，她与志新已经结婚，并且生了一个儿子，小家伙已经一岁多，特别可爱。当我没事的时候，总爱去她家，逗逗小家伙，心里特别高兴。虽然小丽与志新性格反差极大，但两人很恩爱，志新在医院也是骨干，小丽在厂里干的也很出色，小日子过的很美满。
与大伟的再次相遇是在小丽家。
两年不见，他一点没变，依然帅气、俊朗。当我看到他时，仍然觉得很亲切。
“小雪，好久不见，还好吗？”当他看着我的时候，我仍能感到他灼热的目光流露出的期待。
“噢，很好。”
“你也好吧？”
“差不多，一天到晚的忙。”
“忙点好，过得充实。”
回来以后，我才知道，大伟仍然没有结婚，她妈妈早已对他无可奈何，也不再管他，他在运输公司当了领导，干的不错。
当小丽和志新一块出去以后，屋里只有我和大伟，空气变的紧张起来，当我单独面对他时，总觉得不自在，自从我拒绝他以后，我们几乎没有见过面。
“大伟哥，你该成个家了”我对他依然很关心。
“成家，和谁成家？”他紧紧地盯住我。
“有那么多暗恋你的女孩，你都看不上？”
“不是看不上，是没看过。”“小雪，我想你该明白我这些年不找对象的原因吧。”当大伟又一次深情的注视着我的时候，我手足无措，不知该说什么。
“过去知道你有了男朋友，我决定离开你，只要你过的幸福，我心里也高兴。这些年来，虽然你不在我的身边，但我从来没有停止过对你的思念。我爱你，这是我从少年时就有的恋情。我对你的感情一直没有改变。你现在还能接受我吗？”他急切的表白着，似乎想把多年来压在心底的话全都诉说出来。望着他期盼、焦灼的目光，我感到压抑、感到揪心的酸楚。
“大伟哥，我一直把你当我的哥哥，我们之间只有亲情，而不可能有爱情”。我对他太了解了，他的憨厚、他的善良、他的果敢、他的英俊虽让我颇有好感，但我知道，这不是爱情，只是友情。我的又一次拒绝，也许会更深的伤害他。
“你别找借口了，我不是你的哥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用尽心思的呵护你，就怕你受到伤害；小时候因为出去玩，碰伤了你，虽然你受到了皮肉之痛，可我的痛是来自心底的”。
我摸了摸额头上留下的伤痕，早已过去多年的往事又浮上心头。
看着他被痛苦扭曲的脸，我的心隐隐作痛。
当我付出自己的全部，执着地把一片真情献给自己的恋人时，我得到的是无情的背叛，我还能相信谁呢？
“大伟，请原谅！”我无意伤害他，但我不愿自己违心的对他有所承诺。
“小雪，你太无情了，假如能把我的心掏出来，我愿意让你检验它的真伪。”他瞪着一双被怒火烧红的双眼，那双铁钳一样的手紧紧地搂住我的双肩。
“小雪，不要急着拒绝我，给我一段时间，我会用行动消除你对男人的恐惧和不信任，我要让你相信人世间是有真心爱你的人。”
我低垂着头，无话可说，那种让人窒息的压力让我不想继续呆下去，我逃一般的离开了小丽的家。
接下来的日子我过的平静而充实，我有一群可爱的学生，他们整天围着我，我把自己整个人都与他们融合在一起，和他们在一起，既没有烦恼，也没有忧愁，所有的日子都忙乱而充满欢声笑语。
不觉到了暑假，学生们都放假回家了，我又成了一个无所事事的人，回到了爸爸家。自从工作以后，我就搬到学校住，平时我也不常回家，我烦爸爸没完没了地唠叨。
阿姨退休以后除了干干家务，还参加了老年秧歌队，人很精神，看到我回到家，很高兴。
“小雪，回来了？”她热情地招呼着。
爸爸看见我，不高兴的说：“女儿长大了，连爸爸也不要了，家也不回了。想吃什么，让你妈妈做。”
“爸，我又不是小孩，不会那么嘴馋。”
“你在我眼里永远是个孩子。”爸爸乐呵呵地说。
阿姨带来的弟弟已经考上大学，他已长成一个大男孩，每次见到他，他总像小姑娘一样，很腼腆、很害羞。
“姐，你回来了？”他轻轻地问。
“刚回来。”我问道：“思遥，“你学什么专业？”
“学计算机专业。”
“这可是个热门专业，将来一定很有前途。”
弟弟虽然和我没有一点血缘关系，但爸爸很爱他，就像爱我一样，完全把他看作自己的孩子。阿姨对爸爸也很关爱。
我们这个家，现在也算是和睦的，没有争吵、没有矛盾，过得平静而温馨。
社会发展很快，只几年功夫，人们再也不用为吃穿发愁了，街道上高楼林立，电话几乎走进每家每户，在不少单位，电脑也悄然的进入办公室，成为必不可少的办公设备。
一天，我接到小丽的电话，说有事找我。她约我下午在万花山公园见面。
我如约前行。因为天气热，一到下午，山上、山下都是纳凉的人。沿着蜿蜒小路，我登上了万花山。这几年，政府加大了对公园的建设，过去荒芜的山坡，现在种满了松树、柏树。走到山上放眼望去，万花山上真是花的海洋，空气中飘来一股淡淡的清香。不知是花的清香还有松树上散发出来的清香，夏天的暑气在这里荡然无存，一阵清凉的风吹过，让人觉得舒适、惬意。
不见有小丽的影子，我很奇怪，该不会是和我开玩笑吧？这个“假小子”这么大人了还这么“疯”！我禁不住埋怨起来。
“小雪，是我。”忽然背后有人说话。我转过头去，原来是大伟。
“是你呀，吓我一跳”我不由面红耳赤。
“对不起！我怕你不来，只好让小丽约你”他也很不自在。
“有事吗？”
“我想见你，我一天也不能等下去了”他涨红着脸。“我也是一个有自尊的人，可在你面前，所有的自尊都不存在了。”
“大伟，你何必自寻烦恼呢，好姑娘多的是，我并不适合你，你也并不了解我。”我婉言劝道。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配你？如果这样，我马上走。”
“你别瞎想。你对我的认识和了解只局限在过去。这些年来，我们都长大了，我们都有了自己的认识、自己的思想，我已不是过去的小雪。”
“无论你长多大，你依然是我心中的天使，你的美丽、你的善良、你的温柔，你的一切，都让我迷恋”。
“你一定要醒醒，你现在像做梦一样，这对你不好。”我对他的执迷不悟深感不安。
“你太残忍了，你这么善良的人，为什么对我这样无情呢？”他的声音的些颤抖。
“不是我无情，是你自己在做梦，你从头到尾都在做梦，你生活在自己编织的梦里。我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我也发怒了。
冷不防，他一下把我拉进他的怀里，我听到一个低沉的、带着几分恳求的轻唤：“小雪，给我时间，我一定要改变你，我要让你快乐起来。”
和他目光接触的一刹那，像有闪电击中我一样，竟使我全身震动，他的眼睛那样诚恳，充满了深深的柔情。
我的眼睛湿润，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不断的流下来。
他捧住我的脸说：“小雪，你不要哭，我知道你的委屈，我会让你相信世上还有真正的爱情。”
他的声音好像进入了我的内心深处，使我的心猛的痉挛起来。
我轻轻的依偎在他宽厚的怀抱中，一种从未有过的踏实和宁静在周身漫延。
我渴望得到真正的爱情，我渴望找到与我共度一生的恋人，可我不配得到他纯洁的爱情，我已不是过去那个纯洁如玉的“小雪”。我不想伤害他金子般憨厚的心，只想让时间把一切抚平。
经过那个夜晚，我知道，大伟的一片痴情是不会轻易改变的，他等了我这么多年，可我不能伤害他，我不能把自己完整的交给他，就只能离开他。
过了几天，我给他发了一封信，信中写到：
大伟哥：
你好！
很感激这么多年来你对我的照顾，我从内心非常感谢你对我的厚爱。但是，我们只能是朋友，而不会成为恋人。这么说也许会伤害你，但是长痛不如短痛，我不想让你再继续遭受折磨，你不要再等我了，我们永远也不可能成为夫妻。反之，那才是我对你最深的伤害，就让我们永远做兄妹吧，让你永远觉得我是一个冰清玉洁的小雪吧。时间会改变一切，我希望有一天，你会找到一个比我更好的女孩，我会衷心的祝福你的。
我不求你的原谅，我只求你忘了我，重新开始你的生活。天涯何处无芳草，人生处处有知音。愿我们互勉。
小雪
××年×月×日
信发出以后，我觉得自己轻松了许多，虽然大伟会有短暂的痛苦，但以后他会理解我的一片苦心的，我为自己的想法而沾沾自喜。
从此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大伟不再与我联系了。
与他的相识是在弟弟的生日宴席上。因为弟弟学习计算机专业，因而结识了时任蓝天科技有限公司的经理钱建强。起初，我对这个开公司的经理并没有太在意，只是在弟弟无数次的赞美声中多看了他几眼，他长得高大、英俊，是那种能吸引女孩子目光的男孩。
“你好，我叫钱建强。”
“你好，我是小雪。”
当他伸出手握住我的手时，我感觉有一股热流从掌心向全身漫延。
“如果你的电脑有什么毛病，我愿意为你效劳。”他笑容可掬地对我说。
“那是自然，不过，我还买不起电脑，一个月几百元的工资，买电脑对我来说太奢侈了。”
“如果你愿意，我送你一台好了。”他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真不明白，初次见面，竟要给人送电脑，这人脑子有病吧。
“对不起，无功不受禄。我从来不接受别人的东西。”
“我和你弟弟是朋友，再说组装一台电脑也很简单，花不了多少钱的。”他很认真地说。“多谢了。我一个教师，要电脑也没有多少用，以后再说吧。”我婉言谢绝。
看到我态度很坚决，他不再说什么了。没想到过了几天，他竟让弟弟送来一台电脑，并且附上一张纸条。
小雪，假如我给你送来电脑，你一定不会收的。所以，只好托思遥给你送来，就算是帮我推销电脑。钱等你以后有了再给我，我不会向你逼债的。再见！
“姐，你一定收下，不然，我回去不好交差。”看着弟弟为难的样子，我对钱建强这种强人所难的做法有点生气。
电脑先放在了我的办公室。以后再做打算吧，对他这种人，我也无可奈何。
自从与钱建强相识以后，我的生活日程被安排得满满的，他冷不丁的就会给你冒出让你意想不到的主意；因为是假期，我也有足够的时间与他一起出去。他最大的爱好就是旅游，因而，在整个假期，我都被他带出去爬山涉水。与他在一起的日子，寂寞、痛苦似乎都离我远去。
“小雪，想知道我最大的爱好是什么吗？”当我们一起坐在高高的山林公园的时候，他紧紧地盯住我问。
“不知道。”
“我希望与自己心爱的人牵手走过所有的名胜古迹。”
“你的她是谁呀？”我好奇地问。
“你认识的人，并且是你最熟悉的人。”他故弄玄虚。
“我不知道是谁。”
他唇边堆满了笑，猝然把我拉进怀里，深深地吻了我，我心跳而气喘，极力的拒绝他。
“干什么呀，怎么这么粗暴！”我挣脱了他的拥抱。
“我爱你，这些天，你难道一点感觉也没有吗？”因为遭到拒绝，他变的落寞而激动。
“爱是相互的，也许我早已对爱没有了感觉，因而对我来说，爱变得陌生而遥远。”
“不论你对我态度如何，我下定决心要追你。”他语气坚决地说。
“请给我时间，让我考虑一下。”
“我不会放弃你的，你是属于我的。”他自信而略带霸道地看着我。家鹏、家鹏，我心里忽然又想起了早已远去的家鹏，多少日子，我极力不去想的人又在心里冒了出来。一阵椎心的痛又涌上心头。几年过去了，初恋的情感依然不时地困扰着我。也许，这就是人性的弱点。
建强是一个性格开朗、很阳光的人，与他在一起，你会觉得生活是这样美好，他有许多朋友，闲暇时，会有很多朋友聚在一起，喜悦、欢乐的气氛不时的感染着我，他对我的牵肠挂肚、他对我的倍加关心让我心动，也许，我真的应该答应他，也许他就是与我共度一生的恋人吧？
我总以为，一贯与计算机为伍的他，情感是粗犷的，后来，我发现，他是一个感情很细腻的人；每当有人对我的行为有所指责时，他都会毫不客气地阻止，永远站在我的立场上。一天，我收到了他的一封信。
雪：
能允许我这样称呼你吗？与你的相识已有些日子了，在我接触的诸多女孩中，你是我最欣赏的一位。说实话，在认识你以前我也和许多女孩有过接触，她们最看中的是我父亲的权利，还有我手中的钱。而你从没有一次问过我的家庭，也没有问过我的收入。在你面前，我时刻感觉我们之间的距离，那就是这些年来我挤身商海，在人与人交往上多了几份虚假，少了几份真诚。可你依然有一颗纯真、善良的心，在你面前，人与人之间是平等的。能做你的朋友，是上帝对我的厚爱。可是，许多时候，我能感觉到你对我的不信任。就让时间证明一切吧。我给你的是一颗火热、挚诚的心，你能接受吗？一定要考虑好，千万不要轻易“删除”噢！。
下面送给你一首诗，不知是哪位作家写的，我希望让你从中有所收益。
假如世界变得灰暗，
那是你自己心中不够灿烂；
假如你觉得孤单，
那是因为你的心关闭的太久、太久
生活本来色彩斑斓，
不必为过去的记忆
搅乱今天的美满。
看过他的信，我思绪万千，生活不是诗，但生活中不能没有诗。我只盼望，能有一个与我相知、相恋的人走过一生。我们虽然认识时间不短，但我从来不知道他的父亲是个当官的。我对他的家庭、他的收入，统统不想知道。只要两人相爱，物质的东西，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可是我对他的了解太少，我已经在感情上受到一次伤害，我不能让悲剧重演。认识一个人太难了。我一个教师，除过一群学生，我一无所有，他喜欢我什么呢？
“丁零零。”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我的沉思。
“喂，是小雪吗？我是建强。明天是周末，我想带你去我家，我妈妈想见你。”
“去你家？这太突然了。过几天吧。”我很犹豫。
“我已经答应妈妈了。就明天吧。”他容不得我推辞，“就这样，我还有事，明天我来接你。”
这个人一向就是这样自以为是，什么事都是他说了算，从不听别人的意见。想着明天要去他家，我不由得紧张起来。
当我踏进他家的时候，我感到一阵压抑。他家住在“花园”小区，能住在这里的都不是一般人，都是些领导干部。当我坐在沙发上时，直觉得手足无措。
“来，喝点水。”一个保养得很好的中年妇女笑眯眯地把水放在茶几上。
“小雪，这是我妈。”建强介绍道。
“阿姨好！”我赶紧站起来。
“到了这就像自己家，别紧张。你坐。”她妈妈热情地招呼着。
看得出她还是喜欢我的。她只有建强这么一个儿子，因而见到我自然很高兴。
“小雪，以后，我就把建强交给你了，你可要把他管好，他可从来不让我省心。”像所有的母亲一样，对自己的孩子既充满了期望，又有无数的不满。
“妈，你怎么光知道打击我呀，我可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男子汉，要不然小雪也不会看上我的，对吧？”他不无得意的对我说。
闲谈了一会儿，他说：“走，小雪，去看看我的房间吧。”他拉起我走向他的房间。
一进门，没等我反应过来，他一下子把我拥进怀里。
“小雪，你是我的，答应我，嫁给我吧！”火热的双唇像雨点似的印在我的脸上。我陶醉了，闭上双眼，任凭他把无数的亲吻印在我的脸上。这个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久违的快乐和喜悦又悄然回到我的身边。
接下来的日子，我每天都被他浓浓的爱意包围着。
父亲对我的选择并不赞成，用他的话说，建强过于浮燥，不太稳重，没有什么前途。我知道父亲想让我找一个稳重、事业心强、有前途的人作为终生的伴侣。可我知道，一切都是缘分，既然我认定的事情，别人是很难干涉的。父亲知道我一向是个很倔强的人，虽然不太情愿，最终也只好同意了。
在一个冬天，我与建强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当亲朋好友都散去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躺在他宽厚的胸前，我能听得见他咚咚的心跳声。
“小雪，你终于是我的了！”看着一脸陶醉的他，我羞涩地把头埋进他的怀里。
“建强，你会对我一直好下去吗？”
“说什么傻话，到这时候了，你还不相信我吗？”他有点不高兴。
“我当然相信你了，不然我也不会嫁给你。”
“你放心，你是我的唯一，我会永远对你好的，什么时候我也不会离开你的。”
他紧紧地拥住我，我感觉到自己似乎像喝醉了一样，全身发热。他身体颤栗，身上像着了火一样。狂风暴雨般的激情把我们淹没在新婚的喜悦中。
一年以后，我们有了爱的结晶，我们的女儿小玉出生了。
小玉的到来，给我们带来许多快乐，也带来无数烦恼。首先是家务活的增多，一家子的吃穿起居，加上女儿时不时的感冒、发烧，真让人疲惫不堪。加之建强从小被家里宠着，根本不会干家务，因而我除过上班，就是永远也干不完的家务，过去一贯自命清高的我，现在也成了一个名符其实的家庭主妇了。
带孩子的女人总也有睡不完的觉，一到晚上，头一挨枕头，马上就睡过去了，一天，我迷迷糊糊地觉得他在推我，“怎么了？”我半睡半醒。
“我想你。”他低声说。
“睡吧，我都困死了。”尽管我知道，不应该拒绝他，可是说话间我又睡着了。
第二天，建强始终阴着一张脸，我知道是昨天晚上的原因，我觉得好笑，不管他，眼看上班要迟到了，我抱起孩子就去上班了。因为孩子没人带，从六个月开始小玉就送进了托儿所。每天，我上班，她入托，风雨无阻，从不间断。
好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见过小丽了。
这天，她带着儿子浩浩来我家玩。
“小雪，我哥要结婚了。”当小丽把大伟要结婚的消息告诉我的时候，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大伟哥早该结婚了，都快三十了吧？”我感觉很内疚，大伟迟迟不结婚，在很大程度上是我的原因，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
“这次是志新给介绍的，是他们医院刚分回来的护士。”
“是吗，人咋样？长的漂亮吗？”对大伟的妻子，我还是分外关心，我希望他找一个既漂亮又能干的妻子，因为大伟是一个很善良又特别忠厚的人，好人应该有好的结局。
“人还不错，就是年龄比我哥小七岁，现在哪有和他一样大的女孩。”
看得出小丽对我还是有怨气的，对大伟和我之间发生的事，她比谁都清楚，我没能和大伟成亲，她一直都耿耿于怀。
“小雪，我哥让我告诉你，五一节，他们将在福乐酒店举行婚礼，你和建强一块来吧。”
“是吗，我一定来，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请一定告诉我。”对大伟我从心眼里佩服，也非常尊敬他，虽然我拒绝了他的爱，但他的人品、他的处事态度都值得我学习，因为我的原因才使他直到今天才迟迟结婚，我太对不起他们一家了。
五一节这天，我早早地起来，把我的女儿打扮的漂漂亮亮地准备去参加大伟的婚礼。
“建强，今天大伟举行婚礼，他邀请咱们参加，你快收拾我们一块去吧。”我冲着正在看电视的他喊道。
“你和孩子一块去吧，今天公司还有些事，我去不了。”他懒洋洋地说，丝毫没有任何行动。
“你这人咋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家和我的关系，大伟就像我的亲哥哥一样。”我不满地唠叨着。
“我又没拦着你，要去你去好了，不要强人所难，烦不烦！”他态度极恶劣。
“你这人咋这么小家子气！”
“我咋了，他是你的初恋情人，我去不是碍眼吗？”
“你胡说什么，钱建强！”我的声音提高了八度。
“好，好，我不说了，我惹不起你！我上公司去。”他一扭身走了出去。我很伤心，建强为什么不相信我呢，对我和大伟之间发生的事，我曾明白的告诉过他，当时，他也是知道的，为什么现在又是这个态度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走进福乐酒店，一阵阵欢快的轻音乐将婚宴的喜庆推向高潮，整个宴席洋溢着浓浓的喜庆，看到依然精神的阿姨，一脸喜气地与亲朋好友们打着招呼。
“小雪，你来了，志强咋没来？”她远远地看见我，迎了上来。
“他今天有些事，来不了，来，小玉，快叫奶奶。”我拉过小玉。
“奶奶好！”女儿乖巧地冲阿姨喊道。
“好，好，真是个好孩子。”她疼爱地拉住小玉的手。“这孩子和你小时候长的一模一样，也是这么漂亮、讨人喜爱”。
我远远地看见大伟身边依偎着一个特别有气质的姑娘，她穿一件鲜红的旗袍，身材娇小，小鸟依人般的站在大伟的身边。我看见大伟朝我走过了。
“小雪，你来了，志强呢？”他问道。
“对不起，他今天有事来不了。”
“大伟哥，我真心地祝福你们。”看着很幸福的新娘子，我由衷地替他们高兴。
“来，我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妹妹，小雪。这是你嫂子！她叫舒婷，在医院当护士。”他把身边的新娘子介绍给我。
“你好，嫂子！”尽管她年龄比我小，可是她是大伟的妻子，当然就是我的嫂子了。
“你好，小雪，我可是早就对你有所耳闻了。”她甜甜地笑着说。
我不由的脸红起来，不知道大伟在她面前是怎么说我的，我急忙把小玉叫过来。“小玉，快向叔叔、阿姨问好。”“不要叫叔叔，以后让小玉叫我舅舅吧”大伟接着说。
“舅舅好”小玉真是一个小人精，大人说的话她一下子就听懂了。
“真是好孩子，来，舅舅抱。”他高兴的把小玉抱在怀里，我和大伟好久都没见面，他似乎并不恨我。“来，小玉，舅舅很忙，咱们不打扰他们了。”我从他手里接过孩子，离开了这对新人。
回到家里，天色已很晚了，迟迟不见建强回来，我打通了他的手机。
“建强，你在哪？”
“噢，我今天有点事，就不回来了。”
“什么事，这么急，家也不回了？”
“生意上的事，你别管。”他不等我说完，急急地放下了电话，我有点生气，这人向来独断专行，什么事都是这样，一晚上我闷闷不乐。
因为整天忙于上班，平时又有干不完的家务，一向爱好写作的我，很久以来都不曾动笔，写作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一天晚上，我安顿孩子睡下，刚刚躺在床上，这时，建强回来了，他喝的醉醺醺地回到家，瞪着一双让人感到陌生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一把掀开我的被子。“你说，为什么你不爱我了？”“你胡说什么呀！你在哪儿喝了这么多的酒！”我上前扶住他，把他拉向床边。
“滚，滚开！你别装模作样！”他大声吼叫。
“你能不能小声点？吵醒了孩子！”
“孩子，我才管不了那么多呢！”他依旧不依不饶。
“深更半夜的，让别人听见多不好。”
“我自己的家务事，谁也别想管！”一向极有风度的他，变的我都不认识了。看到他是一个醉汉，我只有忍气吞声。
“你喝醉了，快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不行，不说实话，休想睡觉。”他极像一个无赖。
“你想干什么？”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平时很有风度的他，此刻是那么丑陋、无聊。
“我要休息了，明天我还要上班呢。”任凭他如何吵闹，我抱起被子睡在沙发上。
第二天，建强对他的行为后悔不已。
“小雪，对不起，我以后一定不再喝酒了，再也不会发生那种事了。”他信誓旦旦地对我做着保证。
我一直以为，他是因为喝醉酒的原因，才会无理取闹，我相信他的话，也许他真的会改变……
女儿自小体弱多病，因而我与医院结下了不解之缘。
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女儿生病了，她浑身滚烫，呼吸急促，望着漆黑的雨夜，我一时没了主意。建强最近老是不回家，总说生意忙，我也懒得管他，可是现在女儿高烧不退，打他的手机，总是关机。我又气又急，我忽然想起了大伟，是的，只有向他求救了。
“大伟哥，你赶快来我家，小玉病了，建强又不在家，我们得去医院。”我焦急地对电话中的大伟喊到。
一会功夫，大伟开着车把我和小玉送到了医院，正好是志新值班，经过检查，小玉得了肺炎，好在去的及时，打上点滴之后，孩子一会就不再发烧了，望着入睡的女儿，我总算放下心来。
看着忙前忙后的大伟，我心里充满了感激。“大伟哥，你快回去吧，小玉没事了，你回去休息吧。”
“小雪，建强不在，你一个人能行吗？”
“医院不是还有志新吗，你快回吧。”在我的劝说下，大伟给志新再三叮咛之后，才回去了。
第二天下午，建强才匆匆地来到医院，看着病床上的女儿，我对他的怨恨一下子爆发了。“你来干什么？”“对不起，我昨天有事。”他也知道自己理亏，声音低低地说道。“有什么事能比女儿的病更重要呢？”我的声音提高了八度。“你小声点，这可是在医院，别影响孩子。”他恼怒地对我喝斥。我有一肚子的委屈没处诉说，眼泪不由的往下流，我不知道，我们之间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是我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还是他有什么变化，以前那个浪漫、温柔的建强哪去了？今天的他让我感到陌生。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繁华的街市上出现了一个又一个歌舞厅，从歌厅里不时会走出打扮妖艳的伴舞女郎，与其说是伴舞，莫如说是靠出卖色相换取金钱，虽然政府想尽办法打击这种不法行为，但是屡禁不止。因而，歌舞厅成为许多有钱男人的娱乐场所。
又是一年的冬天到了，这是一个大雪天，大雪整整飘了一天，等到天黑的时候，整个城市已是银装素裹。一向酷爱下雪的我，今天，心情特别好。我做好了饭，等着晚归的他，直到十二点，仍不见他的人影，看着睡熟的女儿，我带上门走了出来，他该不会喝醉酒倒在路上吧？走在光滑的雪地，每走一步都得格外小心。因为是雪天，夜晚也变得明亮起来，没有了以往的黑暗，路上一个人也没有，似乎整个世界都进入了梦乡，只有我像一个夜游的人，走在寂静的雪地寻找不归的爱人。
过了桥，快到河边的时候，远远地望见雪地上有一个黑影，这么晚了，河边咋会有人呢？快到跟前的时候，我听到了一声熟悉的男中音，“你听我说，我需要时间。”“我不听，你马上回答我，是要她，还是要我？”一阵尖利的女声愤怒地质问着。
“我说不出口。”
“你不说，我去说！”
“不，你不能去。”
“我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跟着你，我只能生活在黑暗中吗？”女人哭了起来，我看见他们又紧紧地搂抱在一起。
刹那间，我觉得自己没有了知觉，浑身的血液一下子向头上涌来，像无数的利剑向身刺来，似乎有无数的星星铺天盖地的从眼前滑过，刺骨的寒风一阵阵向我袭来，我都不知道自己该走向哪里？
现在才明白，他为什么经常夜不归宿，原来，他的心中早已有了别人。
当建强回到家的时候，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好好谈一谈了。为了这个家，为了我们的孩子，我们都应该冷静下来。
“你不想和我说点什么吗？”
“有什么好说的？”他依然装模作样。
“我希望你对我说实话，既然爱没有了，我们之间没有必要互相隐瞒。”我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他依然装的若无其事。
一向极有教养的我，终于开口骂人了，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你咋这么不要脸！既然有本事做，为什么不敢承认呢？你还是个男人吗？”
“你他妈的骂谁？活的不耐烦了！”他恼羞成怒。
我多年积蓄起来的怒火一下子爆发了，“钱建强，你不但不要脸，而且太下流，你以为我什么也不知道吗？”
“知道了又咋样，我不过是玩玩……”他一付玩世不恭的样子。
“你让我觉得恶心！”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别在老子面前装纯洁。”他不屑地说。
“当初老子以为你是个纯洁少女呢，原来，你早已是个烂货！”
“钱建强，你不是人，过去的一切你也是知道的，我从没有隐瞒你，今天为什么要说出这么难听的话呢？”我的心像被挖了一样难受，这就是我将托付一生的爱人吗？
“既然这样，你也不要管我的事，咱们两清了。”他瞪着一双让我感到害怕的眼睛，恶狠狠地说道。
也许因为过去的错误，才有今天的结果，这是上天的报应，如果没有与程家鹏的恋情，他怎么会这样呢？他是在报复我，他要在我滴血的伤口上再撒上一把盐，让我时时对自己的过去进行忏悔。
一个人走在深冬的夜里，我思绪万千。我用一片真情换来的却是虚情假意，我努力忘记过去，想重新开始，可是我生活的空间却越来越小，为什么一切痛苦都要我来承受，为什么我活的这么难，上天注定要我经历苦难，让我偿尽人间所有的痛苦，一个女人的宝贵年华就在这一天天的争吵中消耗尽了，我不甘心，我真不甘心哪！可回头看看，哪里有我的路？建强温柔的笑脸变得支离破碎，只有一付狰狞的面孔定格在我的脑海中，我不由打了个寒战，我意识到自己到了地狱门口，我听到了天空塌陷的巨响，虽然我恪守着做人的原则，但却无法躲避一切灾难的降临，绝望像一张巨网一样将我牢牢地套住。
（未完待续）
太 空 游
郝金东
一、我造出了冷动力飞船，实现了光速飞行
我多么想上太空去旅游啊！其实，我真正的目的，就是希望在外太空再找一个适合人类居住的星球，以便地球人类在环境恶化时好迁上去住。
可是，这又谈何容易！近年来，有一些富人只为在地球卫星轨道上转几圈，就得为宇航局赞助几千万美元。我是个小职员，连几万美元也拿不出手，何来几千万美元？不过，我不会为此绝望。我知道，现在的宇宙飞船上一次天耗资也确实太巨大了。我只有想廉价的办法。不知有读者看没看过我的科幻小说《见不得阳光的东西》？那里面写的“见不得阳光的东西”其实就是厌光物质。它一见阳光就没命地跑。有了它，我的梦想就容易成真了。只是，这来自宇宙中某个神秘天体之中的妙物，地球人可遇不可求。然而我也算过，地球形成距今46亿多年了，即使厌光物质落到地球上的几率只有亿分之一，也应该落下不少了；何况天上还一直在坠落小行星碎块、彗星什么的，保不定哪天也凑巧坠落一块厌光物质呢。所以，这就要我一边耐心地等待，一边费力地去寻找。你可以想象，对我这个有毅力能吃得任何苦的人来说，我是坚决地这样去做了。等待，寻找。寻找，等待。一晃十年就这样过去了。不用说，除过吃饭和睡觉，我的精力全用在这事上了。足迹也踏遍了地球的各个角落。我呢，由于风餐露宿，栉风沐雨，加上艰苦的跋涉和内心的焦虑，明显地衰老了。但我始终信心十足。直到第十一个年头，一个夏天的早晨，我爬上一座海拔很高的山峰，想驰目放怀一下的时候，忽然发现不远处的一块巨石有些异样；具体地说，是那块巨石上一道道呈放射状裂缝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在巨石顶上寻找，果然找到一个被泥土封住的洞。显然这个洞形成有些年月了。但肯定不是人类所为。我试着用长钢钎探了一下，洞又直又深。我警告自己必须小心谨慎。我于是弄来了一些帐篷布，围着巨石造了一个绝对黑暗的布屋子，接着就开始粉碎巨石的工程。摸着黑干活是多么的不方便，但又必须这样。整整半年，我才摸着黑从洞的底部取出一个三十公斤左右的近圆球样的东西。为了检验它是不是我想要的东西，我摸着黑从上面敲下一点粉粒，拿出帐篷外，当时，我可没敢用掌心托，而是用指头轻轻捏着，两条腿叉开着走。你猜怎么着？刚走到帐篷外，确切地说是刚见到一点阳光，那丁点儿粉粒，就从捏着它的两个指头中间滑落———不，是窜向地面，只见一股青烟冒起，粉粒就钻入地面的石头中去了。这证明圆球正是我要找的东西———厌光物质呀！别提我有多高兴啦！我在圆球上裹了十二层黑绒布把它拿回了家。
我开始制造我的宇宙飞船。为了能抗击住微小天体的打击，我向陶瓷厂定制了按我设计样式的金属陶瓷外壳，外壳上还得罩上金属防护网，网上得有清洗放射性沾染的喷液装置。为了防止宇宙射线对人体的伤害，我在机械制造厂定制了铅锑合金内衬。为了及时发现天体，我在飞船前部不仅配置了天文望远镜，还配置了光探装置，它能不停地向前方射出细细的激光，一遇到天体就反射回来，蜂鸣器就会及时提醒我，计算机也很快算出天体离飞船的距离，从而决定飞船的进退。为了减少盲目性，少跑冤枉路，我还在飞船前部安装了红外光谱分析仪，对发现的任何行星、卫星，只有红外光在0.76微米处亮度急剧减弱的情况下，才证明这颗星球上有丰富的氧气存在，也只有红外光在0.7微米处被完全吸收，才证明这颗星球上有丰富的叶绿素存在：这样的星球上才可能适合人类居住，才值得我降落探索。我在飞船上安装了大功率无线电收发装置，以便随时和外星人联系。当然，我也没忘记带上一部世界语言翻译机，尽管不知道它在宇宙中能不能用上。我最怕的是碰上白矮星、黑矮星、中子星和黑洞这些引力巨大的天体，尤其是黑洞，它连光都不允许发出来，我的飞船一旦撞上去必死无疑。因此，我事先请教了我们地球上的天文学家。他们告诉我说：“黑洞把其它星球上的带电粒子吸引进去时，这些带电粒子会发出很强的×射线，由此可以识别黑洞的存在。”所以我把×射线探测仪也安装上了。我也设计了一套宇航服，但除应急供氧装置外，其它一切从简。这是因为我的飞船不用热动力，危险系数很小。一般情况下，我只打算使用飞船内部的空气。因为我计划在飞船内部种植够五十个人吃的粮食作物和蔬菜，它们制造的氧气至少要满足五十个人的用氧量。飞船内部安装了两台食品加工机和两台饮水制造机（各多一台备用）。一个小型冷冻库，因为肉类还需从地球上带去。粮食和蔬菜的种植、这几台机器的管理，由我买的三个聪明的机器人负责。至于机器人和机器的动力电、飞船内部的照明电，我将采用廉价的太阳能电池板提供，因为宇宙中到处是恒星，不怕没能源。我最为自豪的是我的飞船的动力设计。我把那个厌光球大部分安装在飞船的尾部，另外在伸出尾部有一米多远的支架上安装了一台较大功率的可调节的激光器。激光器发出的激光可强可弱，并且能从不同角度射向厌光球，从而决定飞船的快慢和方向。至于切割下来的少部分厌光物质，我用同样的办法安装在飞船头部，打算用它控制降落，必要时可倒退着飞行。（当然，为应急，飞船尾部还备有缓冲降落伞）虽然我的飞船总重量只有三十几吨重，但内部的有效空间之大，现今世界上哪一国的宇宙飞船也比不上。
一切准备就绪后，我就在我家院子里启航了。因为几乎没有声音，所以没有惊动多少人；又因是第一次飞航，考虑到也许会有意外，除过三个机器人，我谁也没带。初升空，我把速度定得很慢，只是升到一万米高空之后，我也只把速度加快到每秒11.2公里。这样做是避免飞船与空气摩擦造成过热，影响飞船的寿命。等飞船飞出地球引力范围，进入真空世界后，我把通向激光器的电流调大，飞船就以接近光的速度飞窜起来，只几个小时就飞出了太阳系，向银河系深处飞去。
二、我遇上了太空海市蜃楼，一场空喜欢
平时我们在地球上看星星，由于距离的遥远，它们一个个都是一些不起眼的小亮点。但是当你飞到太空，并且是快速接近它们时，你才对它们有真切的感受：啊，它们原来都是些高速旋转的庞然大物。尤其是那些恒星，更一个个都是散发着无穷无尽的光和热的异乎寻常的巨大的天体，当你驾着飞船向它们飞近时，一刹那间，你会觉得你仿佛是在飞速掉进无边无际的火海，会情不自禁地发出恐怖的叫声。有好几次我就是这样，最初一次我还由于害怕，竟慌里慌张地关闭了尾部的激光，手忙脚乱地打开头部的厌光物质的黑体蒙罩，让飞船一下子倒飞了几千万公里。心呢，还在怦怦地跳，还不敢想信自己的安全处境。而实际情况是，我的飞船即使再飞一天，也还进不了那颗恒星的光晕层内。
在太空，你是看不到什么火流星的，因为那是小天体或尘埃物质与空气磨擦燃烧的现象。但看彗星可比在地球上奇妙百倍：你可以更真切地看清那一扫几千万公里巨型扫帚般的大尾巴，甚至可放心地凑近它那疙里疙瘩的头部去看那不住地向外喷气的孔洞。有些大点的家伙，甚至不止两三个喷孔哩！
初次上太空旅行的人，最难耐的就是寂寞和孤独。虽然我的飞船常常是接近光速飞行，也难得一年半载靠近一颗什么星球。当仅当这时，你才能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寥廓太空”“茫茫宇宙”，你也才会真正明白宇宙中的各种天体为什么很少发生碰撞的灾难了。
排解寂寞和孤独的最好的办法是回忆和睡觉。但老是回忆会使人疲劳；心情烦躁时也睡不着。我就强迫自己做这些事，并且把回忆和睡觉时间交错开。为此，我给自己制定了一日三眠三回忆的纪律（我还遵守二十四小时一天时）；每次睡觉必须足够三小时，每次回忆不能超过两小时。当然，无论回忆还是睡觉，我总是把光探装置的蜂鸣器和其它警报器开到最大，以防发现什么天体或有什么危险袭来时，它们能及时提醒我。
六年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有一天，我睡醒之后随便把脸凑近飞船舷窗向外看了看，想不到这一看竟令我大吃一惊。你知道为什么？原来我的飞船前面竟有一颗庞大的行星。它离我的飞船是那样的近，以致我能看得清它周身裹着的飘飘忽忽的白云。我真不明白，距离这么近，我飞船上的光探装置和其它警报装置为什么没及时向我报告。虽然我感觉到它似乎是和我的飞船同速前进，但还是把我吓出了一身冷汗。我当时的下意识是慌忙关闭了尾部的激光装置的电源，稍稍启动了前部的激光装置。飞船明显地慢了下来，又在空中悬停了一下，开始倒退起来。真奇怪，那颗星球似乎也和我的飞船进行着同样的动作，没有和我的飞船拉开多大距离。当我松下气来觉得没什么危险时，就又开着飞船缓缓前行。我心里说：“怕什么！看它上面的白云，倒可能是住人的星球哩！”我忙把眼睛凑近望远镜观察起来，多么神奇，一下子，它的身体的具体细节就清清楚楚地摆在了我面前。它和我们地球太相像了：近百分之八十的水体几乎包围了全球，只相当于百分之二十的大陆带着大大小小的岛屿反抗似的又把水体分割成几个大洋：一、二、三、四……陆地内部似乎还围成了两三个地中海。陆地上有山脉，有高原，还有平原……不过没有看见沙漠。无论哪一种地貌，大多被森林覆盖着；一些大河蜿蜒穿梭在其中，最后流向大洋。当我找到一个稀树草原时，我把镜头调得更近，我竟看到一群恐龙在吃草和树叶！不错，还有几只在旁边追逐嬉戏。呀！一道亮光一闪，我才看清稀树后面还有一个湖泊。似乎是鱼龙或巨鳄在追逐着一群鱼跃出水面。忽然，湖边 的食草龙也不安起来，接着争先恐后地逃跑起来，树林被冲撞践踏出一条路来。巨大的尘雾随着它们移动着。在它们的后面，十几头个头较小的显然是食肉恐龙在追击它们。像配合这些食肉恐龙似的，天空也不时有巨鸟（也许是翼龙）俯冲下去袭击那些夹在中间个头最小的食草恐龙。我断定这个星球现今生命的进化只相当于地球6500万年前的阶段。但就算如此，也是个伟大的发现了。我抑制住激动，根据望远镜的放大倍数（我怀疑光探装置出故障了），计算出了这个星球离开我的飞船的距离；又根据我的飞船跟踪路线计算出了它的运行轨道。可是就在我专心致志地计算的当儿，那颗行星竟飞速地前行起来，我连忙加快速度追上去。但仅仅几秒钟，那颗行星就跑得无影无踪了。根据我的飞船此时的飞行速度我计算了一下它的速度，结果令我非常吃惊，天哪！它的速度竟和光速等同！而我刚才还怕追得太快了会和它相撞呢！可是我回过头又一想，不对呀，一个行星怎么会有这么快的速度？这不合天体运行常规！我根据刚才计算出的轨道数值，用望远镜前行寻找它：没有。我又检查了一遍我计算过程的每一步：绝对没有错。这只能说明这颗星球是不存在的。但我刚才的的确确看到它了呀，这又怎么解释呢？我忽然想到爱因斯坦相对论以及他对宇宙模型的设计，对啦，这才能很好地解释我遇到的奇怪现象：6500万年前地球上某个时期的情景，通过光线反射到宇宙中，经过无数的大天体附近，光线弯曲再弯曲；甚至，也可能银河系是处在我们这个“有限无边”的宇宙的靠“有限”处，光线走了6500多万年转了回来；正巧，我的飞船前边有某种成像的暗物质，于是6500万年前的地球上的情景再现了。当这种暗物质受我的飞船飞行扰动的时候，像就给冲“跑”了。这正如地球上的海市蜃楼一样，可观不可即。我是空喜欢一场。但仔细一想，在宇宙中能看到“海市蜃楼”的，除过我，又能有几个地球人这样幸运呢？我心里很快由懊恼变为津津有味地回忆了，更想着回去后有了向朋友们叙说的精彩内容，我便又愉快地驾着飞船前行了。
三、矮子星球做客，野猪肉竟成灵丹妙药
由于一场宇宙中的“海市蜃楼”的遭遇，教育我宇宙中也有虚假现象，它们可能使我耗费不少的心思，浪费不少的时间和白跑不少的冤枉路。因此，我警告自己，遇事不要随便激动，要谨小慎微地严格按科学规律探索。事实证明这样做很对，因为后来我果然又遇到了几次“海市蜃楼”但由于光探装置的蜂鸣器未叫，其它警报器也未警告我，所以我一律未予理睬，继续赶路，后来这些假象果然消失了。与“海市蜃楼”类似的还有一些不相干的电磁波信号，它们从四面八方传来，强弱、次数、时序、波段，都显得非常有规律，我分析它不是外星人类来联络，也一律未予理睬。这样又过去了两年。一次，光探器叫了几分钟之后就不再叫了。我分析，前面遇到了新天体，只是它不正对着我的飞船运行，因此，它一度进入光探区域，又很快运转过去了。据此，我计算出它的速度是每秒20公里，应该是颗行星。我用望远镜去搜寻，果然看到了它，它比地球大一倍。这时，我也看到了它的恒星，是单星系统，看起来比太阳小些，但计算结果却也比太阳大一倍。它的光射到行星的时间约是20分钟。由此推测，行星从它上面获得的光热强弱适中。于是，我开着飞船一边向它飞去，一边做好启动红外光谱分析仪的准备。当飞船距行星两个天文单位时，我放慢了速度，同时启动了红外光谱分析仪。红外光谱分析仪有反应了，越靠近行星，反应越明显，不错，红外光在0.7和0.76微米两个波段处亮度黯淡到几乎看不见:这证明行星上有丰富的氧气和叶绿素!我激动得手都有些发抖了;没有问题,这是颗适合人类居住的星球.也许已经有人类了,我应该去拜访它.我不再犹豫了,开着飞船向行星缓缓降不去.
当透过缠裹行星的厚厚的云彩的缝隙,终于能看清行星的全貌时,我不禁笑出了声:简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枣核或橄榄球么!它的两极地区是尖尖的白色冰帽,然后开始是浩瀚的水体,直到赤道地区才高鼓成陆地。陆地地貌也很奇怪:赤道圈海拔最高，然后向两极方向渐次降低，最后伸进海水；很难说清大陆地貌主要是山地，高原，丘陵还是平原：总之是一种环绕着赤道地区的奇怪的箍状地貌。陆地森林覆盖很好，随地形整齐有序地延伸到两侧海边。没有看到什么人工建筑。“难道没有进化出人类？那么森林里有没有动物呢？”我疑疑惑惑地降下了飞船。还好，赤道中部的树林并不像两侧那么稠密，林间到底还有一点适合我降落飞船的平地。
树林里安静极了，除了能听到远处一两声鸟雀鸣叫外，看不到一只动物。由于好半天看不到什么，我就想走出飞船去观察，不想，刚一走出舱门，就觉得一种无形的力量从四面八方压向我的身体，使得我不仅呼吸急促，头也感到一阵阵眩晕。我立刻意识到我还不适应这个星球上的重力，就想转回飞船舱内休息。然而还没等我转过身，蓦见一张大网从周围树上甩下，兜头包住了我，我再也站立不住，头重脚轻地从飞船上直跌下去，立时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我醒来时，我发现自己睡在一张漂亮的床上，身上盖着一床漂亮的被子，那质地那花纹给人一种扑朔迷离的感觉。一群胖乎乎的矮人眼巴巴地围着我。我试试手，试试脚，都自由自在；又摸摸全身，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明白刚才主要是吓昏了，他们并没有使我受伤。我放下了心：我虽然成了他们的俘虏，但他们不会再用什么不友好的方式待我了。
果然，他们见我醒来，马上惊喜地叫起来，争先恐后地送上吃的，喝的。我来者不拒，很快把肚子吃得饱饱的。也真奇怪，吃了他们的食物，身上似乎也真有了力气。他们做手势问我，我也做手势回答。他们更喜欢我了。渐渐地，我也悟出了一点他们语言的意思，他们也悟出了我的语言的意思，这样，我和他们有了交谈的基础。之后，我被引去见他们的长官，又由长官引见高一级的长官，后来一直把我带向王宫去见国王。一路上，我慢慢弄明白了他们的建筑物特点：由于他们的陆地是由赤道倾斜向两极方向的，他们就巧妙地利用了这个特点，挖空并构建了沿赤道连绵不断的长龙般的地下宫殿建筑群。我猜想，当年建设时大量的土石方一定是从两侧运出去的，如今却成了一个个间隔开的单个建筑，自然也是采光和通风的窗口。而中部空间则改造成了既是连接各个建筑的走廊式的通道，也是进行公共活动的场所。真的，如果剥开外表土石的话，你会看到长蛇的骨架一样的连绵不断的布局。他们的建筑既起到了隐蔽作用，又免除了因阳光直射带来的酷热。怪不得我在空中直至降落都没有发现什么建筑！
国王也是一个热情的人，但身体很差，说一会儿话，就气喘吁吁的休息很大一会儿才又说下一句。他先代表他们国家的人民为那天用网罩我的行为表示道歉；又说他及他们国家多数人民都得了一种很难治愈的病，身体状况都很差，所以很担心外星人乘机来侵略。因此，当我的飞船一出现在天空，他们国家所有的人都很紧张，以为是敌人来侵略了，马上做了应敌的准备，以致做出了对我不礼貌的举动。后来见我很容易遭到暗算，又不带什么武器，才知道是误会了。国王还告诉我说，他们星球叫矮子星球，只有他们这一个国家，人民也都很淳朴善良，希望我不要计较他们的招待不周，我既然来了，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如果我想加入他们的国籍，他和他的人民也表示欢迎。我谢了国王及他的人民，并说我只打算住一阵子，我还得去别的星球游历。最后，在将要告别国王的时候，我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点我作为食物的野猪腊肉，说：为了他的人民给我吃饭，我也赠送他一点地球人的吃食。国王笑着接过去了。于是，我们握手告别。
矮子星球是个美丽宜人的星球。由于大陆集中在赤道地区，“太阳”永远直射大陆。大陆常年炎热多雨，和我们地球上的热带雨林气候差不多。树林以经济果林为主，但也不乏奇, 特的品种。兽类和鸟的数量较少，但大多数都是我们地球上所没有的动物品种。虽然由于星球引力大，人类个子普遍矮小，但水果和作为主要食物的海洋水产，含糖、含钙、含蛋白质成分都很高。我真不明白，他们有这么好的食物，怎么就会得什么不治之症呢？因为连我这个外星人，十几天吃住下来，不仅不再感到心虚气短，反而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
一天，国王派人来找我。令我吃惊的是，国王竟然精神饱满地走下殿堂来迎接我；声音是那样的宏亮，笑声是那样的爽朗，连伸出握住我的手，也一改第一次见面时那清瘦露筋而变得红润圆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他终于访遇到名医了？
看我一脸的疑惑，国王又哈哈笑着说话了：“你在疑惑我的病为什么好了吗？这都亏了你的赠食，那可是灵丹妙药啊！这次叫你来，就是想问问，你给我吃的到底是什么肉呀？”
野猪肉能治病？这在地球上可从没听说过。不过，我还是恭恭敬敬地把一张野猪的相片递了过去。国王接过去，先是吃惊地张大嘴巴好一会儿，继而捶胸顿足地号啕大哭起来。令我又奇怪又紧张。他的家人和卫士们也都围了过来。
“真惭愧呀！”他边哭边说，“这种动物，我们矮子星球也有过呀！可是由于我觉得它的长相不雅，二十年前在全国范围内下令捕杀，灭绝了它。可谁能想到，如今我和我国多数人民得的这种奇怪的病，能治愈它的灵丹妙药又恰恰是它的肉！谁能想到呀！这不是大自然在惩罚我吗？又怎么挽回这个损失呀……”
国王痛哭流涕，没有人能劝住他。我说：“国王先生，如果我们地球人叫野猪的这种动物的肉，真能治好贵国人民的病，我索性就把我飞船上带的几头冷冻的野猪肉全送给你们治病吧。”
国王一听，马上破涕为笑，连连向我道谢，并说我这样慷慨，他和他的人民也将赠送礼物回报。然后他回头下令，让大臣们跟着我去飞船上取野猪肉，并马上传令全国得病的人民来分食。
也真够奇怪的，每个人只分到那么一丁点儿野猪肉，竟然都把缠身多年的病治好了。
当然，这件事对我的触动很大。因为我想到了我们地球上一些人也在干着矮子星球国王当年干过的蠢事。我想，我回到地球后，一定要把这个血的教训在地球人民中广泛宣传宣传，让地球人民警醒警醒。
矮子星球国王果然不食言，等我游玩够了启程时，他提出要赠送礼物，并由我来挑选。我客气了一番，之后就挑选了我认为几种对地球人很有用的动植物，它们是两对飞猫，两对再生兔，十条两栖鱼，两株脏树和一把臭草根。为什么, , 单挑这些动植物呢？说出来你就明白了：飞猫是会飞的猫，它不是我们地球上的猫头鹰，而是一种长翅膀的哺乳动物。我想让它到地球上参与治理日益猖獗的鼠害。再生兔再生能力很强，即使你把它的头砍下来，搁置三天后再缝上去，它照样能成活，至于其它肢体和内脏毁损之后，不出三天又会完好的长出一个来，我想带回地球供医学研究。两栖鱼是一种水陆都能生存的怪鱼，而且胃口大得很，我想让它帮助地球人控制日益泛滥的害虫。脏树是一种专爱吸收臭气、污水和毒液的大肚子树，我想带回地球栽植在冶炼厂和化工厂区，保护我们的环境。至于臭草，是一种专门释放臭氧的草木植物，我想带回去种植在海拔高的山顶，希望它释放出的臭氧，多少能弥补一点地球上空因臭氧层破损的缺憾。
这些动植物，都是矮子星球国王派人很小心地帮我运上飞船的。然后，我就告别了矮子星球国王和他的人民，飞向太空。
辛苦的“总管”（外一篇）
卫尚科
在结婚喜庆的筵席上，在父母老人的葬礼中，最让我敬佩和感动的人就是“总管”。
人的一生少不了婚丧嫁娶，婚丧嫁娶免不了请客过事，请客过事就离不了“总管”。当地人把婚丧嫁娶活动称为“事情”，把举行婚丧嫁娶活动叫做“过事情”，全面负责安排、协调和指挥“事情”的人称之为“总管”。“过事情”是人生的大事，一个“事情”过得好坏关键在“总管”。
“总管”一般由当地品行好、有威望、有能力、有经验的人担当。人品是为人处世的基础，品行端正的人才具备“管事”的基本条件。有威望、有能力、有经验才能管好事。
“总管”有统筹安排能力。过事之前，事主首先给“总管”交代清楚宴请多少宾客、过“几昼几宿”、装几顿“八碗”、烟酒档次等事宜，“总管”很快就会估算出所需的米面油盐、烟酒肉食的数量。只要主人交代清了底细，乐于花钱出东西，剩余的事情全由“总管”安排了。在尊重事主的前提下，请厨师、雇吹手、指挥帮忙的、安排来客接待食宿......一切胸有成竹，大小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
“总管”很勤快。“事情”无论大小，程序和“路道”都要走到、走好，这是一种文化，也是一个传统。“总管”除了动脑筹划，还需动口安排指挥、动腿跑前跑后，“总管”是事情中最忙碌的人，他比事主还要起得早、睡得晚。稍不留神，出了漏洞，宾客首先不是埋怨事主而是责备“总管”。所以，“总管”还得想方设法去说服、去补救。
“总管”善于协调处理“事情”中的矛盾和问题。古人说：过事情就会有事情（矛盾）。事情道里人多事杂，常常会因为“下数”没走到、闲言碎语引发矛盾，有事主与宾客之间的，也有宾客与宾客之间的。出现了矛盾和问题，首先站出来的是“总管”，劝说压茬双方，使矛盾得到化解。有经验的“总管”，事先会预见到引发矛盾的线索，提前抽取“底火”，消除矛盾。
“总管”有奉献精神。“总管”很辛苦，可“总管”只帮忙不挣钱，这也是一种文化，也是一个传统。无论春夏秋冬，不管消闲繁忙，只要事主求上门或打来招呼，他们就会不讲任何条件，不推不辞，放下手头的活计，第一时间赶到事情道，直到“事情”过完了，客人送走了，他们才在事主的感谢声中、拖着疲惫的身躯赶回家。
在物欲横流、崇尚金钱的时代，“总管”帮忙、行好事的奉献精神是难能可贵的，是值得我们学习的。如果我们生活中多一些像“总管”一样甘于奉献、乐于帮忙的人，那么我们的社会就会更加和谐和繁荣。
钱的品味
几年前的一天，翻阅报纸时，偶得奇文《钱本草》。其文较短，语句精炼，以钱喻药，内容新奇，随手抄录下来，反复阅读品味，感触颇深。《钱本草》曰：“钱，味甘，大热，有毒。偏能驻颜，采泽流润，善疗饥寒，解困厄之患，立验。能利邦国，污贤达，畏清廉。贫者服之，以均平为良；如不均平，则冷热相激，令人霍乱。其药采无时，采之非理则伤神。此既流行，能召神灵，通鬼气。如积不散，则有水火盗贼之灾生；如散而不积，则饥寒困厄之患至。一积一散谓之道，不以为珍谓之德，取予合宜谓之义，无求非分谓之礼，博施济众谓之仁，出不失期谓之信，入不妨己谓之智。以上七术精炼，方可久而服之，令人长寿。若服之非理，则弱志伤神，切须忌之。”
后来在网上查知，这篇千古奇文出自唐朝名臣张说（yue)之手。张说（667～730）唐代文学家。字道济，一字说之。原籍范阳（今河北涿县）人。世居河东（今山西永济）后举家迁洛阳。曾在武后、中宗、睿宗、玄宗等四代唐朝皇室谋事，受过宠爱，也遭受过冷落和流配。此文是其积七十年阅历而成。借药喻钱，借钱言药。文中七道正是为人之道，为官之道，益世之道，长命之道。
《钱本草》之验方，至今其价值是不言而喻的，值得我们今天对“钱”这个东西重新认识。“钱，味甘，大热，有毒。”张老夫子仅用寥寥六字便形象地概括了钱的“品性”。钱，原本是古代的一种农具，形如今天的铁铲。古代可用其进行交易，所以最早曾仿其形铸为货币，后为一切货币的通称。钱的货币属性是人们进行商品交换的一种媒介，本没有任何“品性”，然而其一旦与人有染以后，便具有了其独特深奥的“品性”。其味甘甜，因而很有魅力，诱使人们争相去挣、去争、去抢、去夺。“大热，有毒”，反映出其“药”性很强，警示人们需慎取之、慎服之。
金钱的功能是不言而喻的。能养颜，可润肤；能治饥，可解困；能利国，可利家。国家强盛的直接表现是经济，经济状况的直接表现便是金钱。强国一定有钱，有钱才能国强。一个家庭、一个人也是如此。在市场经济发展的今天，“虽说金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繁华的城市，林立的高楼，宽阔的公路，飞驰的列车，如潮的车流，明亮的教室……有哪一样不是靠经济来支撑、靠金钱来换取的呢？买不起房、看不起病、上不起学，沿街乞讨的“丐帮”、愚昧无知的乡民……又有哪一样不是经济拮据、手中无钱而造成的呢？
金钱本身并不丑陋，是干净的，无辜的。关键在于人们用什么手段挣钱，挣钱之后干什么。古人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张老夫子从正反两方面把这个“道”讲得十分透彻。循其正“道”而行者，必流芳百世，让人仰慕，古如包公、刘罗锅之先贤，今有周恩来、郑培民之榜样。反之，逆其“道”而行者，必遗臭万年，遭人唾弃，古如秦桧、和■之类，今有胡长青、赖昌星之流。
今天，在激烈的经济竞争中，在物欲横流的的社会里，我们在树立“八荣八耻”为核心的社会主义荣辱观，大力倡导八个方面的良好风气的同时，请诸君细细品味品味《钱本草》，是大有益处的。只要大家酌情服用，防贪治欲，健康身心，防灾避祸，驭钱有术，定会全身心地为国家为人类创造更多的财富，创建富裕和谐美满的家庭，争做“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
老 照 片
六月，祁连山上还是白雪皑皑，三千亩地的油菜花已灿然开放，在大片大片金黄的油菜花中，父亲骑着他的那匹白色顿河----河曲马开始四处去照相了，我的记忆里至今还鲜活着那些黑白的影像，女人们大多是戴着花头巾，特别地高挽左袖，腕子上是一块明晃晃的手表，纯朴的笑容里充满了幸福，那块手表在很多相片中都能看到，亮晶晶地扎眼，那是父亲手腕上的，常常在照相的时候借给她们充作道具，男人们照相大多是推着一辆自行车自豪地笑着，自行车梁架上缠着红的绿的塑料条，既有装饰效果又有实用价值，有的人家的自行车，用了三五年之后，拆下塑料条儿，里面还是黑漆锃亮，车梁上飞鸽牌或永久牌的标志还是簇新的。
一卷胶片照完了，爸爸就要洗相了，晚上，他把门窗严严实实堵好，再点上一根香，便潜入黑沉沉的夜里开始变“戏法”了，妈妈对他的这套“戏法”早烦透了，一看开始洗相，就挟着妹妹到里间睡去了，我们几个大点儿的孩子坐在黑暗里，等那个令人欢欣鼓舞的“奇迹”出现，结果往往是瞌睡得连衣服也不脱就睡着了。早晨，家里洗脸盆和面盆、大大小小的碗里都浸放着不同的 照片。邻居们来观看，好的 照片父亲会喜滋滋地用镊子镊出让他欣赏，照得闭眼歪嘴的只好下次再给人家补照了，和母亲一起对他这套“戏法”持否定态度的还有老藏扎西，他有着两颗很值钱的大金牙，一笑金光耀眼，引得众人羡慕无比，有人说那两颗金牙值八匹马的价钱呢。不过他说他的还不算好的，早年他去拉萨朝佛，那儿有的人牙上镶着金刚石呢，“喏，就这么大一点。”他比划着，大拇指掐着小拇指，“那才是好看的呢。”父亲以前提出要给他照相，他坚决摇头：“那会把灵魂锁在那里的。”他指指那架海鸥牌相机，“死后也升不了天堂。” 多年以后，我去云南旅游，一天，我的一个同伴对着抬一根圆木的一对藏族中年夫妻举起了他的数码相机，那夫妻两个立刻丢下木头奔过来，要夺下那个数码相机，并用生硬的汉语说：“抽出来，抽出来”。导游再三给他们耐心的解释：“里面没有胶卷，没法抽出来。”他们不信，以为糊弄他们。实在没办法，我的同伴拿出十块钱，作为补偿，没想到那男的愤怒地朝地上“呸”了一声，走了。后来导游说藏族人特别忌讳照相，认为那样会把灵魂给锁在相机里面。
那时，父亲的朋友很多，除了老扎西外还有那些逐花而居的养蜂人，他们经常到我们家来。
雷是湖南人，记忆里他十分地年轻，棱角分明的脸，我想象他是书上那个雷锋叔叔的亲戚，每次到我家来，他都要塞给我一把一毛钱十个的樱桃糖，那种糖涩涩的不怎么甜，没有蜂蜜好吃，但我还开心，那时候父亲也很年轻，酒量大，差不多每次来了朋友都要就着炖蘑菇喝上几盅浓酽的青稞酒。几十年一晃就过去了，算算年龄雷也该有六十岁了吧，但是照片上是那么年轻，戴着面网，低头摇蜂蜜。仿佛几十年就一直在那里不停地摇着蜂蜜，实际上，有一年祁连山还不到九月就突然降下一场大雪，一夜间冻死大批牛羊，所有的蜜蜂都被冻死了，雷的妻子也得了重感冒，躺在帐篷里不停地咳嗽，后来死了，悲伤的雷回到了遥远的湖南，而他的妻子就永远躺在了祁连山下。
我们小时候，也拍过很多照片，在一望无际的油菜田地里，我们姊妹四个一溜儿站得笔直，姐姐已是少女，眉清目秀，哥哥一脸严肃，蹙着眉毛，正是男孩子和父母闹别扭的年龄，眉眼间对这个世界充满了不屑，妹妹和我都是傻呵呵的样子，祁连山的山风吹得我们的脸蛋红彤彤的。还有一张照片，是姐姐和她同学趴在胡油菜地里，细碎的油菜花分伏两边，中间是两张青春勃发的脸，姐姐一手托腮，双眼眺望着远方，她的同学用手指着前方，两张明亮的脸上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那是那个时代最流行的表情。在父亲的老照片堆里，还有无数不认识的人，有些甚至父亲自己也叫不上名字了，这些照片之所以能保存到现在，有两个原因：一个是照得不怎么好的，但扔了可惜，就姑且留着。没想到一留就是几十年；另一个是照得特别好的，父亲特意加洗保存。有一个女知青的照片特别漂亮，目光明亮，微笑单纯，特意被着了彩色，红红的脸蛋和嘴唇，绿色的衬衣领子，虽然远远比不上今天的彩色照片，但是却有另外一种因岁月而散发出来的淡淡芳香。
永恒的记忆
君 辉
在我的学生生涯中，有一位老师令我难忘，他是我初三时的数学教师兼班主任。虽然只教过我一年，但他对我的关怀和爱护犹如阳春的雨露滋润着我的心田，让我至今难忘，并时时闪现在记忆的深处……
初三毕业那年，班主任老师是新调来的。当时听许多人说，他是全县有名的数学教师和班主任。无论在哪个学校任教，他都带着初三数学并兼任毕业班班主任。他不仅数学讲的好，而且做毕业班学生思想工作技高一筹。为此，年年在他所带的班级中都能考取几名中专生。这在八十年代，一个乡镇初级中学能考上2-3名中专生，那简直是爆炸性新闻。也许就是这个缘故，他名声远扬。
由于刘家河乡是个小乡镇，距离城区较近，学得好点的学生都通过各种关系进城上学了，导致本乡学校规模小、教育质量低，年年考中专推“光头”。为了改变这种现状，县乡下了很大决心，先后多次调整领导班子，配备了优秀教师，班主任老师就是在这种形势中被选调的。危中受命，责任重大。他毫无怨言，孤身一人从大学校来到这所小规模的学校。
记得开学的第一天，当他笑容可掬、略带羞赧地走上讲台时，我觉得他并非同学们想象中的那么神奇和威严。只见他身体略胖，中等个儿，头发稀疏而额鬓宽大。上身着一件白色衬衣，下身穿一条蓝色裤子，长条的脸上始终堆满笑容，俨然一副知识分子的形象。在简短的自我介绍后，接着便是一阵爽朗的笑。笑声中让人感觉到他是一位温柔善良、循循善诱的人。
我是班上学习成绩较好的学生，自以为学习可以，就沾沾自喜，似乎表现出了骄傲自满的情绪。他发现后，便主动与我接触，有意给我布置一些比较复杂的课本以外的习题。这样，我们接触的就更加频繁了，几乎每天下午课外活动都在一起解答习题。有好多次，我们忘记了学生大灶的晚饭时间（那时学校旁边没有食堂），他便动手做饭，并非要留我吃饭。起初，我真不好意思，总感到横竖不是滋味，但慢慢的时间长了，倒觉得挺亲密的。特别是他一边吃饭，一边还给我系统地讲解数学一系列的知识，使我茅塞顿开，渐渐认识到光靠书本单一的知识是不行的，必须具有综合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能力，才能攻破数学这道难关。
班主任老师对我的爱护和指导，在同学们中引起反响，同学们认为班主任和我有“亲戚”。可班主任老师不这么认为，他说：“每个学生都是我的亲戚。关心和鼓励优秀学生是每个教师的职责，只有这样，才能使尖子生尖起来，有可能成为全县的尖子。”
在他的鼓励下，我在学习上更加刻苦，成绩直线上升。此时，他又给我送来省市历年中考试题，当时我既好奇，又激动，心中便产生了难以言表的动力，决心以优异的成绩来报答他。
班主任老师虽然是中师生，但他上课时从来不看教案和课本，课讲得生动有趣，形象直观，言简意赅。对课本上的定理、公式能倒背如流，熟拿在手。特别让人敬佩的是他画圆、三角形等几何图形，从来不拿教具，信笔画画，工工整整，比我们打上尺子、圆规画的还规范。再加上他写的一笔清秀典雅而又不失骨力的好字。于是同学说：“数学老师的腹中一定藏有不少的书。”他听见后，笑眯眯地说：“希望同学们在自己的头脑中也藏上许多书。”此时，我们师生会心地大笑，相互鼓掌勉励，暗下决心。
一年一度的中考预选考试到了。天公并不作美，阴雨连绵。他带着我们打着雨伞，翻山越岭，步行来到县城。同学们都在亲戚、朋友家借宿。说来也巧，我的姑姑在县城对面居住，要过河不方便。于是，他留我同他一起住在县招待所，这是我第一次住招待所，心中很高兴。也许是过分紧张的缘故，数学考场上，一道简单的方程题没有完成。考完后，我神情沮丧地走回招待所。他看到我的表情后，依然笑着问我，考得如何？我说：“没考好，8分的方程题忘记作了。今年我看不顶事了，下一节我不想考了。回去补习，明年再考。”他听后，笑着说：“没事，凭你的实力，一道8分数学题拉不了成绩的。鼓足信心，考好后面几门，我想不会出问题的。”经他这么一说，我又感觉轻松了许多，信心十足地考完了所有的课程。结果不出所料，我被预选了，而且成绩很不错，特别是数学，我还考取106分的好成绩（满分是120分）。
工夫不负有心人。几个月后，我校终于考取两名中专生，成为刘家河乡初级中学恢复中考制度以来的第一批中专生，摘掉了刘家河乡初级中学考不上中专的落后帽子。因而我们的大名在全乡家喻户晓，妇孺皆知。
上学走的那天，班主任老师早早来到学校大门口等我，为我送来粮票和钱，并叮嘱我到新学校后要学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继续抓好自己的学习……
此时，我激动的泪流不止。在模糊的泪眼中突然发现老师苍老了许多，头发也花白了，脸颊的皱纹像黄土地上的犁沟似的又深又密，惟独眼睛依旧眯眯地笑没有变。老师，您太辛苦了，您用手臂撑开高尚与卑鄙；用教鞭敲开文明与愚昧；用青春和热血浇灌着冬去春来，花开花落；鞭策同学们在清脆的铃声里、朗朗的书声中、昏暗的灯光下，收获着希望，收获着喜悦，收获着成功。
随着时光的流逝，转眼20年过去了。但老师，您所传授给学生做人和学习的道理，永远像一棵四季常青的参天大树，绽放出五彩缤纷的绚丽色彩，鞭策和鼓励着学生奋斗不息……
放飞小山雀
袁顺平
今天，天气分外妖娆。天空蔚蓝蔚蓝的，只有几丝儿白云像嫦娥舞动着的白纱，打破了天空的沉寂，在缓缓地游动着，风儿轻轻地抚摸着那美丽少女的面颊，尽情地体味着人间的温存，小鸟站在树梢上，亮起那美丽的歌喉，高唱着欢快动听的乐曲，小猫蹲在院子里，悠闲地在爪子上舔来舔去。
我推开窗户，享受着这自然间的绝妙美景，心情格外地愉悦。说心里话，不知为什么，我对这样的美景是有着十二分喜爱的，而且是从小就是如此的。为了这碧树蓝天，飞鸟鱼虫，花草野兔，我不知经受了多少欢乐、多少悲哀。
在我刚刚记事的时候，就喜欢到密林里看彩蝶飞舞，听小鸟歌唱。为此，不知挨过大人多少次揍。我常常哭闹着要爸爸在院子里种下了许多花草树木，把院里院外变成了美丽的花园。我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双手托着腮帮子，遥望天空的星星，听奶奶讲那动人的故事，看爷爷编织美丽的彩虹。
一天晚上，爸爸回来对爷爷不知说了些什么，大家都放声地笑了，我也跟着开怀大笑，笑得是那样地畅快惬意。第二天，我就上学了。我把我家的院子讲给老师听，看起来老师也是很高兴的。后来，老师还专门到我家观赏了我的花园，我在同学中好不荣耀了一些时日。老师从此对我格外地关爱起来。我每次作文都是优，而且，其它各门功课也往往是满分，同学们很是妒忌，我也更加地得意起来，也就更加地热爱我的家园。每天放学回来，我总是坐在院子的石桌旁看书写字，听山雀歌唱。
后来不知为了什么，一天，我放学回来，却看见我家院里院外的花草树木被砍的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并且，周围还围了很多平时看起来只会笑哈哈今天却变成了一副副怪模怪样的人，我怒号着冲入人群，可爸爸却无奈地低垂着头，蹲在地上抽泣着。这一天，我们一家人不吃不喝，在院子里整整呆了一个晚上。
我忘不了树林，更忘不了那些会唱会跳的山雀。我常常一个人伤心地呆站在远处的山野里。爸爸对我没有办法，就在山里给我抓了几只小山雀，养在小笼子里，供我观赏。我不知付出了多大的努力，耗去了多少心血，更换了多少只小山雀，可是，无论我怎样努力，小山雀却永远唱不出从前那样美丽动听的歌谣。然而，我还是永远没有放弃养育小山雀。
很快植树造林成了我国的一项基本国策，退耕还林更成了实现这一国策的重要举措。这一次，我们全家都投入到这轰轰烈烈的造林运动中去了。山绿了，水清了，花儿开放了，彩蝶飞舞了，小山雀又回来歌唱了。看着这赏心悦目的青山绿水，听着这此起彼伏的歌声，我仿佛又进入到一个五彩缤纷的童话世界中去了。这时，我的心情是多么的难受，我不知我是在哭还是在笑。久久的，久久的，我凝视天空，我的胸膛豁然开朗了。我终于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我要把我所有关着的小山雀统统放飞。我相信，随着我们国家进一步的政治稳定，经济繁荣和人类的文明进步，我们的家园是会更加美好的，小山雀是会永远和我们在一起的。
妻
王 翠 梅
掐掐指头，算算日子，丈夫离家又有三个月二十八天了。记得，丈夫上次也是在离别近四个月后回家的。头天晚上回来，第二天一大早就离去了。
她不会忘记丈夫临行前说过的话。当学生们放学回家后，当星星伴着月亮的时候，她总会悄悄思念远方的丈夫。想想与丈夫两个人在一起的日子，想想丈夫曾经说过的每一句话。甚至想丈夫也同她一样———在遥远的大城市里想着她，牵挂着她和孩子。
丈夫临行时说：“放了假你来我那儿吧。”“嗯。”她甜甜地答应着。
从丈夫离家那日起，她就一天一天地等，一日一日地盼。期盼着、等待着放假的日子。终于熬盼了近四个月，明天就要放假了。和她同在一起任教的李老师，昨天就被丈夫接回家去了。她心里悄悄地想：“明天，我也可以回到丈夫的身边了……”说真的，她真想念自己的丈夫，连做梦都在想。她多么向往过那种有丈夫陪伴、有儿女绕膝的，舒心日子啊。
丈夫长期在外地工作，她一个人带着女儿在乡村教书，一家人一年也难得相聚几次。她热爱自己的教师工作，平日里一心扑在教育上，对丈夫的思念只有深藏在心底。每逢假期对丈夫的思念却是那么缠绵，使她感到孤独、忧伤，好像自己是一朵浮云在天空中飘荡，像清冷的月儿那样凄清、孤独。
她理解丈夫的工作，全心全意地支持丈夫的工作，从不拖累丈夫。抚养孩子，照顾老人，料理家务，每日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事事自己操劳。她知道自己有责任撑起这个家。
丈夫说：“男人生来闯天下，女人生来养育孩子，持家过日子。”她知道丈夫的话多少含有一些大男子主义的色彩，但作为妻子，她义不容辞地担负起了这个家。吃苦受累，再大的困难她都觉得没啥，只是觉得没有丈夫在的家似乎缺少了什么，总觉得没有丈夫在家，心里空落落的，不踏实。
有人说：“男人是大树，女人是缠树的藤，只有缠绕着大树才能生存、壮大。”而她却总没有做“藤”的感觉，倒觉得自己生来就是一棵大树，一棵生长在荒漠里的大树。
现在，终于有一个假期的时间可以与丈夫一起生活，与丈夫一起感受家的和美与温馨，她禁不住欣喜和激动。想想即将与丈夫见面，就禁不住心潮涌荡，心中充满了幸福。
第二天，放了假，送学生们安全回家后，她便忙着收拾行李。打点起一针一针亲手为丈夫刺绣的鞋垫，包裹起前几日就精心为丈夫制作的月饼、瓜子……满怀喜悦离开乡村学校急匆匆地到县城去赶车，家里人却突然告诉她丈夫打回来电话，说“那里天气热，嘱咐她不要去了。”或许是没有预料到等待会有这样的结果，或许是因为她没有心理准备，听到这个消息，她觉得自己似乎被一下子从天空的最高处抛了下来，搞不清是怎么回事。可又一想，丈夫是怕她热，是对她的关心、体贴，于是她便毫无怨言耐心地等待。
期待的滋味很苦，期待的日子很难熬。一天、两天、三天……等到天已立秋，等到为丈夫准备的水果烂了，重买，又烂了，又重买，等到等待没有一点儿希望时，等到人开始变得麻木、没有感觉的时候，三十五天的假期已过去了24天，她终于忍不住给丈夫打了电话。当拨通电话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时，丈夫便说：“这里天气太热，等天凉了再来吧。”对着电话她“嗯”还没说出口，他已挂了电话。听着话机里传来“嘟、嘟……”的声音，她突然感到一阵心酸，泪水像断了线的水珠，恣意流淌……
距开学只有五、六天了。天阴沉沉的，下起了小雨，她的心也像这恼人的天气一样阴郁、潮湿，独自站在窗前望着迷茫的雨雾发呆。突然，邻居喊她听电话。“还有谁记得我这个孤独的人呢？”她凄凉地想着，拿起话机。从话机里传来丈夫的声音时，她一下子忘记了所有的忧伤，对着话机高兴地说：“喂，是我，我是妻子。”
“天凉了，你要来带着孩子一块来吧。”丈夫说。
丈夫让她和孩子一块来，丈夫没有忘记她、没有忘记孩子。妻子抛开了所有的烦恼，高兴得像个小孩子，忙又重新买了新鲜、上好的水果，领着孩子匆忙地去赶车，喜悦的泪水，冲刷着她的忧伤，流过面颊，流进嘴角，她感觉到的却是淡淡的苦涩……
这时，邻居又喊她去听电话，难道是丈夫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她忙兴奋地拿起话机，却传来一位娇滴滴的女人声，她不愿报姓名，一会儿说是找丈夫，一会儿说是丈夫的朋友，一会儿又说是找丈夫的家人。最后什么也没说清楚就挂了线。
妻子担心打电话的女人找丈夫有急事，便打电话给丈夫说明情况，可是她话还没说完，丈夫却大动肝火，给她发火，说她是“神经病”。再一次听着话机里传来“嘟、嘟……”的盲音，她突然真实地感觉到丈夫变了。
一想到丈夫会变，想到丈夫会抛弃她和孩子，她的心就像刀剜一样地痛，让她喘不过气来。她觉得自己很傻、很可悲。多年来积郁在心中的悲伤、哀怨一下子涌上心头，她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声，又怕孩子听到，便打开录音机，把音量放到最大，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放声痛哭，想想与丈夫结婚时的幸福情景，想想婚后十多年夫妻间曾有过的恩恩爱爱，想想十多年经历的风风雨雨、坎坎坷坷，有哭不完的心酸，哭不完的悲伤……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想起活泼可爱的女儿。天黑了，女儿该回家睡觉了。她擦干眼泪，整理好心绪，坚强地面对现实。用微笑伴着孩子入睡。她要给孩子一个美好、灿烂的明天。
第二天，她带着孩子提前返回了学校，她想她是不会被击跨的。
拾 柴
侯耀强 ○
在我的家乡农村，有这样一个乡俗，到每年的大年初一，人们都要上山拾一捆柴，称为“柴坯”柴与财谐音，有新年抓财、招财进宝和财运亨通的意思，所以村里那些稍微勤快一点的人，这一天总要出去，不论拾多少，只图把“柴（财）坯”拾回来就好像完成了一项特殊的使命一样才心安了。
记得我8岁那年，相跟上几个同龄的小伙伴去拾“柴坯”，刚出村子走到一棵歪脖子枣树底下时，我突然眼前一亮，好像看见柴草里面有什么东西，再仔细一瞧，原来是一元新钱。我欣喜若狂，连柴也不拾了，赶紧往回跑，其他几个小伙伴也空扛着镢头，跟在我的屁股后面，兴高采烈地边跑边喊着：“噢！强娃（我的小名）拾下“钱坯”了！还是一块的”当时是1974年，一元钱可不是个小数目，能顶我一年的学费呢！怪不得惹得小伙伴们都很眼红，有两个还在我拾钱的地方“守株待兔”去了，看会不会再“出”一块钱。而我却整整一天都是乐滋滋的，好像得了宝贝一样，和同伴们玩“打瓦”、“煽宝”等也非常有劲，光宝就赢了二十几个。天快黑了，家家户户大小门框都贴上了红对联，挂起了灯笼，小山村里鞭炮声声、喜气洋洋，完全笼罩在节日的喜庆之中。这时候，六娘到我家来了，我还以为她是串门，也没在意，就见她和母亲嘀咕了一阵后，弟弟叫我回去一下，刚进门母亲笑着说：“你拾到的钱是人家曹女子（六娘的大女儿）的，还给你六娘吧！”我一听，立即躲在门圪崂，紧紧地捏住钱死活不松手，母亲边哄带吓“拾别人的东西不还，就和小偷一样，明天让王麻子（一个叫花子）拉走算了”我虽然一百个不愿意，但真怕大人会把王麻子叫来，只得把钱递到母亲手里，心里后悔不该让那些爱叫唤的小家伙知道，才落得空欢喜一场。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开始拾柴了，起初是跟上爷爷在近处拾白草、黄嵩等一些“弱柴”。自己还不会束，常常是爷爷束好，我背回来后在大门外摞起来，并且还不让母亲烧，在村里的同伴们中间来显示比他们强，拾了这么多的柴，能给大人顶事了。上了12岁，我就跟上大人们翻沟上梁，攀崖越涧，到村对面的“上坡洼”、“下坡洼”“四涧咀”和背后的“迭村滩”、“菜沟山”等距村子10多公里的远处去拾好柴。
为什么要跑那么远去拾柴呢？原来，我们村地处延河注入黄河的三角岔上，四面环山，交通不便，土地贫瘠，自我记事时候起，除了水和石头不缺，其它东西都缺，尤其是烧柴最困难。由于全村人多地少，家家都用柴火做饭烧水，本村地界上的柴全被拾光了，连白草都捉不住，所以，我们只得翻过村前和村后的两条深沟到邻村去拾柴。
每天临走之前，先吃得饱饱的，带足干粮，然后几个人一起来到村口商量拾柴要去的地方。如果有分歧就得“算卦”（在平地上立放一把镢头，另一把横放在上面，再在镢把上用力推一下，转上一圈后镢把在哪个方向跌下来，就决定去哪里）。因为拾柴的路远，基本上天天都要摸黑回家，所以，我们一般最少三个人相跟着，临走前，老人都会唠叨几句，早去早回，不要在高崖上去拾，以防万一，安全要紧等。但是到了地里，我们就自作主张，争着到那些最险的，胆小人不敢去的地方拾柴。这样，是比较操心费力一些，但拾下的柴“受烧”，也叫做“硬柴”。我们村里的拾柴高手是个外号叫“老红军”的大爷，他一般不拾柴，只要出去就带一根绳子，专在高石崖上或地畔上玩“惊险特技”。最让人提心吊胆的是在“小河滩”对面的那次，我就在跟前帮忙，那是一年中最冷的腊月天，延河封冻，两岸的人们来往能在“冬桥”上过河，老红军带上我和他的孙子碎小来到一处高约50多米的土崖上，他先把绳子系在腰间，我俩在上面拽住，他抡起镢头修了十多个小土窝，然后小心翼翼地挪到好柴跟前，一会儿功夫，就把许多梢柴撂在河滩上。我俩死死地拽住绳子，只听见下面的人“嘿、嘿”地用劲，阵阵北风刮过，黄尘扑面而来，连眼睛都睁不开，碎沙子打在人脸上像刀割一样疼痛，但还不敢松手，直到他把柴拾完后走上地畔。这时，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全成了“土神爷”。
最有趣的是和大叔在“迭村滩”拾柴，他当时是村里的民办教师，学问高，记性好，非常爱讲故事。有一次，我们十几个人在一个背风向阳的地方听他讲“杨家将”的故事，直到中午12点左右，才开始拾柴。大叔手快，不到三个钟头就拾好两捆柴，并连声吆喝快点走。这下可把我给急坏了，第一捆柴刚束好，镢头又脱了，刚找了块石头弄好，背上柴走了几步，腰子又断了，一捆柴全乱在地畔上。看着人们一个个走下山坡，我又急又气，真想坐在地上大哭一场。最后还是在大叔的帮助下把柴束好，才心急火燎地追上其他人。第二天，我再也不敢听故事了，趁大家休息的功夫，来了个“笨鸟先飞”，终于赶上了他们。
后来，我拾柴多了，手也顺了，一般不会掉队。可是有次到“菜沟山”塬畔上拾柴却让二弟拉了后腿。我们8个人相跟着，都说既然到了远处，就拾点好柴，下午，大家都背上柴到了沟底，二弟才开始扭腰子，地畔上还乱着许多圪针。我急忙跑到下面的石碣上砍了些碣梢，帮他束好柴，当我们刚走下垣畔，夜幕就徐徐降临了，其他人早已走上了沟对面的山坡，有的在最高处休息的地方燃起了篝火，不停地吆喝着。我气不打一处来，一边应声，一边埋怨说“明知自己慢，还不少拾点，以后就别来了，在近处拾吧！太窝囊了”弟弟也不顶嘴，只是委屈地哭出了声。
拾柴很苦、很累、很危险，但人人都不敢懈怠，因为那时候，农村不通电，更没有煤，所以，按老年人的话说“顿顿都要熟吃哩！没柴烧能饿死人”说明了柴和粮食同等重要。除此之外，还有一种说法，就是“柴”和“财”谐音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