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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 《王绍培:南怀瑾《庄子喃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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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绍培:南怀瑾《庄子喃嘩》

琐屑录之五十一:《庄子喃嘩》

諵譁

南怀瑾讲论语叫别裁,讲孟子叫旁通,讲老子叫他说。最近上海人民出版社又推出他的讲庄子,叫諵譁。庄子又被称之为南华经。不过,諵譁的意思是,喃喃自语,稀里哗啦,有点像我们称自己的文字为垃圾。但也可见并非什么人都有资格说自己的文字为垃圾的。苏东坡说要写好文章,《孟子》、《庄子》以及《史记》要背熟。金圣叹说如果要学文章的技巧,就读六才子书——《庄子》、《史记》、《离骚》、《水浒传》、《杜甫律诗》、《西厢记》。古人的文字世界尚很环保,见过的文字都是一等一的。假如我们要挑选白话文以来的八大家、六才子、三好书等等,会是谁呢?

 

逍遥

南怀瑾说痛苦的累积为人生,这个说法十分叔本华。解脱痛苦就是逍遥,所以《庄子》开篇就是“逍遥游”。痛苦对快乐,逍遥也就是快乐。现在我们动辄说快乐,仿佛人生至高无上的目标就是快乐,于丹也把《论语》一书说成就是为了快乐,可能也并无大错。快乐其实就是解脱吧。生日歌的第一句就是:祝你生日快乐,这表明通常不快乐,希望你快乐,事实上很可能并非那么快乐。顺便说一句:这又很像我们的治国口号,要什么,表明正缺什么。


鲨与鹿

南子说,鲨鱼到了一定年龄,会跳上沙滩,打个滚,就跑到山里变成鹿了。南怀瑾颇多这一类的八卦。下面这句话有意思:信不信由你,讲不讲由我。这是南子跟于丹的差别,不那么言之凿凿、信誓旦旦、非此即彼……

 

东扯西拉

南怀瑾也认为庄子的文章是东一句,西一句。吾母也说有些人讲话是“东款吃羊肉,西款吃狗肉。”“款”的意思近似“讲大话”。不过,南怀瑾说庄子看似东扯西拉,其实内在的逻辑十分严密。又说很多人做文章是学庄子的。其实庄子的话就是“撒得开,收得回”。不管撒得多么开,永远都能收得回。


浑话

南怀瑾说峨眉山上的“背女”在歇脚的时候,啃几口馒头,喝几口凉水,风一吹,舒服极了,这个时候拿皇太后让她做,她也不要换——这样的话“听其音”就好了。假如说,那怎么可能呢?她们当然愿意做皇后,那就是不懂得听话艺术的傻冒式较真。这样的傻冒会认为南怀瑾在讲浑话。

 

法身

南子解释逍遥,用佛家的证得本体来说明,这个尤其是大学里面的哲学老师不讲的。一般老师只能讲道理,无法讲修行,因为他们自己没有修行的经验。讲中哲的人,可能需要有静坐修身的体验,才知道老子、庄子等等到底在说什么。证得法身,才是解脱,才是逍遥,这就是余英时所谓的“内在超越”之路了。

 

分类
先秦的诸子百家喜欢把人分类。恩格斯也同意人与人的差别,同意人是一个发展的过程,在智慧上处于最高端的是佛教徒,寻常人远未及也。孔子的分类最大宗的有君子与小人,现在的文人还在鉴别谁是小人。庄子的分类最为细致,诸如至人、神人、圣人……等等,侧重的是内在的觉悟、境界。红楼梦的男人跟女人的分别比较诗意,试比对一下所谓男人来自火星、女人来自水星之类的说法,就知道了。分类的目的则又是提出理想人的目标,为现实人的进化提供一个方向。

 

美人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焉,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这是有关神仙的最早的画像。这个神仙是美人,皮肤那么好,当然也不会有肥胖的烦恼。


气功态

南郭子綦隐几而坐,仰天而嘘,答焉似丧其藕——前道学会长陈撄宁说这是气功状态,正在修炼气功。南怀瑾强调的是下一句:今之隐几者,非昔之隐几者也。一篇齐物论,主要是颠覆陈见,而从这一句此刻的我,不是彼时的我开始。这个庄子颇类苏格拉底,你以为你知道吗?你到底知道什么呢?被这么一质询,最后只好承认无知。


阴功

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无近名、无应该获得的名誉才是善。古人讲积德,要做阴功才是积德,做了善事不被别人知道,才是善事,大张旗鼓生怕人不知自己做了好事,那就不是好事了——这个设计有深意,好名之徒实在是多于过江之鲫。从报应的角度来说,也是做阴功才有效,全世界都知道你是大善人,就不灵了——现实中确实有例子。这倒是有意思的事。

 

南子

老子、孔子、孟子、庄子……现在来了一个南子。把南怀瑾跟王阳明比较一下,南怀瑾当然比不上王阳明。王阳明在哲学上自有一套,南怀瑾基本上“述而不作”。王阳明算得上哲学家,南怀瑾大致上是新型的私塾教师爷。但王阳明没有被称之为“王子”,因此,所谓“南子”云云只能算是一种玩笑,当不得真。

 

布道者

李泽厚说于丹是布道者。诚哉斯言。南子也勉强可以说是一个布道者。但南子更像一个八卦家,聊天好手,他只懂旧学,新学一点都不知道,或者不屑于知道,或者知道也不谈。听他聊天是好玩的,超尘脱俗的,想入非非的,也是危险的,因为容易成为“南教”信徒。虽然“南教”不可怕而可爱,但从知识或者文化发展的层面上看,“南教”终归是一些陈词滥调。

 

国误清谈

南子对清谈误国的陈词滥调不以为然,说清谈没有误国,倒是国误了清谈。真是空谷足音,片言解纷。仿此,可以说,红颜也不是祸水,其实倒是水祸了红颜。夸大清谈或者红颜的作用,确实是居心叵测。

 

多余

很多话很多余。
很多文字很多余。
难怪后来有了禅宗。
难怪后来又没有禅宗。


无所谓
庄子的思想,好的一面是懂得变通,不好的是容易无所谓。要是贵为领袖,又觉得死人翻船的事无所谓,那结果就很糟糕。又,忽然想到,南怀瑾讲解经典,例子信手拈来,但几乎不涉及现实政治。不知道私底下讲不讲。

 


最后更新[2012-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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