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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 《何新:社科院往事忆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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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新:社科院往事忆旧

 
 

1
八十年代,社科院人才依然荟萃,名重学界的一批宿旧耆老多还在。
而我虽师出无门,但却毫无自卑或谦退之志。那时的我身上是颇有一股豪气的,好斗也敢斗,象一头闯进瓷器房的公牛,什么名贵就去撞碎什么。搞得一批人又恨又怕。那时候还没有形成政见的分歧,只是在学术上好立异求新而已。后来有人造谣编排我在社科院的一些轶事,其中有两件事若真若假。真相如下:
1985年我的《诸神的起源》出版后,南亚研究所有位赵××写了一本《生殖文化崇拜》,有人推荐给我。我阅后发现其所中取用的一些论点资料与我的书有关,但略作改头换面重新包装,所以也很难指实为剽窃。
我就写了封信去挖苦这个人。没想到他很快就给我回了一信,斗气而口出大言云:“就算象你讲的——你何某算老几?你能怎么样?”
我读信后被激怒,就用电脑再打字一信,语言极尽尖酸刻薄挖苦之能事。不惟如此,我用卫生纸包裹仁丹数粒,附于信中云:“特送你救心灵丹数枚,谨防你读此信后一气呜呼不治,聊备急救之用。”
不料赵某收到此信后,又羞又怒,竟持此信去找院领导投诉。胡绳院长秘书告我,这位赵先生见到领导后捶胸顿足,痛哭泣下,要求院长开除何新以申公道云云。除了找胡绳院长,他也一一找了李慎之、赵复三、汝信等告我的状,一时院中传为奇闻。
我当时并不知这位人士真的有心脏病。但一年之后,阅报惊悉这位先生竟真的因心脏病中年早逝。因此君为“民主党派人士”,故在光明日报上有一则讣告,我读到后不禁为之唏嘘讶叹!
无独有偶。90年代香港有个知名专栏作家笔名“碧骅”。1990 年间在港报上开个专栏,常写一些杂文专门骂我。有好事的香港朋友把他的杂文寄给我。大概是 1992 年春节,我写了个明信片寄给他,贺他过年后宜避“血光之灾”。殊未想到戏语成谶。那年夏天偶见港报,这位先生竟真的因情色桃花风流孽债事,被仇家乱斧劈死在他家的楼梯间中——此事当年是香港的一桩著名案件。
另一件事是与历史所王震中博士发生一件笔墨官司。起因是在1988 年春,以研究女性问题知名的河南大学李小江博士来访。她告我一个消息,说近期有北大和社科院一批哲学、历史学、考古学、语言学和美学的硕士、博士们开会,会上所议只为一题,就是社科院的何新太狂!必须从学术和人格上彻底把这厮批倒批臭。
我闻言冷笑,对她开玩笑说:“你看我是多么强大,他们几头蒜就想打倒我?让他们放马来吧。”小江说:“你别臭美,他们很快会在重量级的学术刊物上掀起批何会战,把你批臭。”我笑说,“好吧,臭就臭吧,真被批臭算我没有本事。但你不要先来把我吓死。我就且先闭门思过,在家静等着吧。”
不久,《历史研究》、《北大研究生学刊》(创刊号)、《中国语文》、《文论报》、《读书》杂志等果然都在显著位置发表了一批抨击何新学术的文章。其中最有影响的是历史所博士王震中指摘《诸神的起源》中的所谓硬伤的大作。于是我知道,这就是小江教授所说的所谓“批何攻势”来了。
我那时年轻好斗,遭受围攻不知守拙之道,反而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于是我就写了一张纸条,请人带到历史所交给王震中,大意是:“你那种狗屁文章,本人懒得与你理论。但想见你一面,揍你一顿。”本意是想骂他一下,出口恶气罢了。没想到文人很难缠。王博士拿着我写的这个条子四处招摇起来,去找胡绳,胡没见他,又去找别的院领导告状。不仅如此,他还把这个条子散诸媒体,发表在小报上,并且声称要打官司。
当时我正在由助研申报晋升副研。按照规定,晋升需要两位正研究员推荐,是李泽厚和蒋和森为我写了推荐信。李泽厚的推荐信说:“何新早就达到了副研究员的学术水平,直接评正研也可以。”

但是在我写条子骂王某,被他告了状后,这件事立刻成为院里风传议论的一个沸点。我的好朋友杨润时当时在院办公厅担任主任,他把我找去臭骂教训一顿,说:“你怎么在这种节骨眼上闹出这事——你的副研评审这回该泡汤了!为什么不打笔墨官司,非要打霸王拳呢?”我说我是假文人真老粗,本来就是乡下农民出身,受不得那厮们的腌臜气。这帮孙子酸臭文人合着伙来整我,做什么理论?只想痛快揍丫一顿——这要在前清,就该用刀剑见面了。老杨生气地说:“你这混帐的书可都算白读了!”
我自己回去想想也觉得好笑,反正气也撒出去了,于是又把那位博士的大作细读一遍,发现其所论多为胡搅蛮缠漏洞百出。于是沉下心翻书找资料,然后写了一篇答复,也送交给《历史研究》杂志。
《历史研究》当时是丁伟志先生主管。丁先生很公道,把我的答辩也刊登出来。我的答辩虽然字数不多,只是回应王博士所指摘的所谓“硬伤”,我一一引经据典作了答复。证明:他所质疑的我的论点,其实我都是持之有故,所谓“硬伤”云云,并无根据,只证明这位博士读书尚不广。我的回文语涉讥嘲——既不客气也不厚道(被编辑删了一些)。但此文刊出后,王博士再没有作答。
不久我的由助研破格晋职副研的问题被提交学术委员会审议。因为我只有大学肄业学历,当助研才两年(按社科院规定,正常应当满五年才有资格由助研升为副研究员),我的年资不够。因此若申报升副研属于破格提拔,必须先经过所一级学术委员会审议通过,再通过院一级学术委员会审评通过,最后还要由院长办公会最后核准(三级审批)。
我当时认为,在发生以上两件糗事后,我的破格晋升肯定没戏了。但没想到,经文学所学术委员会审议,我的问题一审顺利通过。再报到院学术委员会后,全体学术委员“全封闭”、无计名投票的情况下,我的破格晋升以仅一票弃权其余全为赞成票,也就是竟然没有任何反对票的情况下,也顺利地获得通过。
后来据刘再复事后告诉我,关于我升职的评议,讨论其实殊为激烈。我的那两件糗事都被学术委员们提出来议论,但只被看作笑谈,却并未影响评审结果。经过学术委员们的无记名投票,我所获得的高票数还超过同期被评审的其他人——这简直是奇迹。
这一年是1976年文革结束以后中国社科院第一次的高级职称评定。何新以低学历而被破格晋升高级学术职称一事,人民日报、光明日报、中青报当时都采为新闻并做了报道。那一代中国社科院的学术委员,包括一大批前辈老学者,他们就学术论学术,不执门户之见,重实学不重出身、学历,其公正性令人无比钦佩!
那时在中国社科院,晋升高研难如登天蜀道。高级职称非常金贵,不像现在可以用钱买可以拉关系,以至“教授满街走,博士不如狗。”当时那次院里为评高级职称还死了人。哲学所沈有鼎先生的一个门生是逻辑学博士,由于没评上副研,竟喝敌敌畏在办公室自杀了,历史所还有一位博士,也因没评上副研跳楼抗议,但未死。
2
也正是这个时候,我的研究兴趣和视野由侧重文史而转移到关注经济、政治和国际问题上。
1988年初颇为激进的北京《经济学周报》主编何家栋先生派人向我约稿,我在该报连续发表了以“东方的复兴”为题的一组经济改革政策评论,文中尖锐批评“长痛不如短痛”的休克疗法,震动当时。
1988年5月我在《中国金报》、《自学》杂志上发表了关于中国地缘战略与中国国际环境的几篇论文,认为世界列强不会乐见中国之复兴,对当时重点倾向美国的外交方针提出质疑,建议重新开拓发展与苏联的关系和边境贸易。
1988年10月,我在香港《明报月刊》发表了“当代中国政治经济危机与成因”一文,预言中国将因激进经济改革政策之失败而触发政治动乱。此文发表前,我通过途径将其送达了邓小平等高层领导人。
不久,院办公厅杨润时主任通知我,“李慎之副院长下周要约你谈话。”他还告我,他曾列席一次书记处会议,会上讨论了我的论点。李慎之这次约谈,实际是受中央高层领导之托,你准备一下,千万不要信口开河。如果谈得好,你就一步登龙门了,将会得到重用。而我则颇不以为然,答说:“我认为做个自由自在的学者很舒服。我可无意从政,遭受诸多拘束。”
一周后,李慎之果然约我连续长谈了两次。
在此之前,因为社科院不坐班,我又是个自由散漫的人,很少去院里。所以虽然李先生是院领导,但我并不知道他是何许人物。办公厅杨主任告诉我:李先生曾作过周恩来秘书,是高层非常重视的当今智囊人物。
约我谈话的地点是在李慎之先生的办公室。李先生见面很客气,说早就读过我写的不少东西。还说:《诸神的起源》引起争论不小,他都看了。争论是好事,笔墨官司,有比无好。(这是毛泽东给康生一封信中的话。)
李慎之又说,他其实最欣赏是我在《读书》上关于朴学、陈寅恪、顾准和批评斯大林五阶段论的那几篇文章。于是他谈到他自己对中国历史的看法,表示他也认为秦以后的制度不能再称作“封建。”
大谈一番后,他总结说:“你涉猎很广。那么你的治学目的是什么呢?”
我说:我其实平生无大志,只是治学有兴趣而已。但我认为自己已掌握了一套独特的方法,如果天假以年,我有志革新一代学术。
我还说:我认为我们的很多旧理论旧学术基本观点都是浅薄错误,陈陈相因,积非成是,以讹传讹,以至谬种流传源源不断。需要彻底推翻,至少许多基本问题需要重新认识。
他闻后无言,隔着眼睛注视地看了我许久,说:“难怪人家都说你非常狂妄啊!”
我原以为他约我是专来谈经济政治问题,没想到他只是漫无边际地与我谈历史谈文化。我出于谨慎,实际尽量约束自己,多听他聊,他不问,我不答。那次他谈得很高兴,竟然一直聊到下班。临别时,他要我尽快送他一本我新出版的文集《何新集》(黑龙江教育出版社, 1988)。他说他是在人民日报上看到了书评。他读后,还要再约我见面谈一下。我回去后,即委托办公厅把书送去。春节后,我收到院办转来李慎之一信如下:
何新同志:
承惠大作,已乘春节几日余暇,拜读一过,珠玉纷陈,胜义迭出,实契我心。
不过,我所最关心者,厥为尊著《论中国知识分子的历史地位与当代使命》中所提到的《中国文化史新论》,而此文并未收入《何新集》中。我只知道你认为“五阶段论……是完全错误的”,并且肯定“封建残余”是一个历史术语的错误,实与敝见相同。可是并不知道的你的论点是如何展开的,倘蒙赐观此文,不胜感激之至。
我注意到你在论康有为和谭嗣同的文章,一再用到流行的“封建”字眼,不过这都是 1982 年写的文章。我也注意到你在《何新集》卷首的简介中特别说明“此文某些术语(如仍采用”封建社会“的分期)后来有所修正”。我很想知道你是如何修正的。
我常想,什么时候应该有人写一篇《封建辨》?不但可以在历史学和文化学领域中澄清多年的混乱,而且更重要的是使中国人能明辨是非,知道今天该破和该立的是什么。其效果也许不但对世道人心,而且对国脉民命都是关系重大的。
专此奉达。即颂
研祺!                     
李慎之     
1989 2 22  
3
此后不久,他又约我长谈一次。这次也是先谈文化。但后来他话锋一转,即谈到我那一组批评经改政策失误的文论。他说:“听说你已经把它们转送到最高峰(指邓)那里去了”。我答,是,因为我担心大局,怕国家会失去稳定,要发生动乱。
他闻言后,静静地审视我。又说:“你听到什么回音吗?你认为高峰那面会怎么看?”
我答:“我没听到回复。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我又说:“其实我可能只是杞人忧天,自说自话而已。我估计上面如果看了可能会骂我是危言耸听。反正我是出以公心,为国家长治久安、大局稳定,我只是直抒已见而已。”
我又说:“天下有道,则庶民不议。”
他接过话头说:“那么,你是认为当今无道了。”
我说:“倒并未必是无道,而是有些方面失道。”我说我这是儒家思想。
他笑了,他说他也有喜欢儒的一面。然后他很严肃地对我说:“我告诉你吧,很靠近、很靠近赵的一位领导(我猜可能是指鲍彤)让我转告你——希望你不要过于危言耸听!”
然后他注视我的反应,但我耸耸肩,不甚以为然。我说:“我但愿我的话都是危言耸听。”
他不再讲话,又注视我片刻,忽然话题一转,说:“讲一个假设——如果有机会,让你去,譬如说参加政改方面的研究工作,你怎么考虑?愿意参加吗?”
我说:“那可不合适。非常不合适,我有自知之明,从不了政。”
他问:为什么?
我说:我这个人最难忍受拘束。社科院环境很好。我的个性不适于从政,如果从政只怕就会成为嵇康。
李慎之笑了。他说:“你这是有自知之明。”
我又说:“政体改、体改所中的多数精英我其实很熟识,而且政见多所不合。见面一定会吵架,聚到一起有什么意思。”
谈到这里,他把话题一转,问:“你最近在写什么东西?”
我说:“我可能还会写一些更加危言耸听的东西,我很担心中国以后会四分五裂。”
李慎之很注意地听完我的话,说:“好,那你写好一定要给我看看。”
我回去后,就把我在香港《明报月刊》( 1988 年第 10-12 期)上发表的一组文章复印送给他,并写了封信,请他代我把信和文章转给赵**。他收阅后,给我回了如下一封信:
何新同志:
大文已拜读。大体上同意你的意见。实际上,(文中)其主题也是我“知之而不忍言之”的话,虽然有时也不免表露过一些。你想把你的意见和建议上达,我觉得似乎还不到时候。“唯善人能受尽言”,不得其人而与言,反倒会成为自己的失言的。
地缘政治学,我以为也是一种深刻的见解。但是正同马克思主义一样,都不是象自然科学那样严密精确的“真理”,其适用范围也都是有限度的。一切都用它来解释,就未免穿凿了。
我还是想了解一下你的“封建论”,但是一时没时间看,只有看了以后再发表意见了。专此即颂
近好!
李慎之 1989年3月17日
 
收到这封信后不久,国家就出事了。事件之后,我没有机会再见到李慎之先生。那时我已知道他对时局的立场政见与我不同。
 1991 年初,我的工作调离了社科院。 1993 年、 1994 年,我曾把那两年我出版的几本新书转给他,都收到他的回复短笺,但只有寥寥数语,告诉我书他都收到了,未做任何评论。也许就是所谓“道不同,不相谋”了吧?
 
离开社科院十几年了。近年看到一些文章,称颂 20 世纪初叶蔡元培以开明的方针治理北大。其实,80—— 90 年代之前,胡乔木、胡绳院长领导下的社科院,对各种学派、学术见解亦均兼容并蓄,宽松自由,不亚于蔡元培时代的北大。
从 1980 年到 1991 年,我在中国社科院从事研究工作十余年,度过了一生中最富有朝气和锐气的时光。其间走过弯路,经过不少摔打,但也结识了一批令我念念难忘的长者。现在大多已不在世,还有一些老朋友也由于各种原因迁移国外了。
 
昔年种柳,依依汉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树犹如此,人何以堪?追忆往事,历历在目,只是已宛若前尘,不禁忧从中来,感慨系之矣!
03 年 5 月 14 日 记
05 年 6 月 20 日 改
10年8月修订
 

 
前一段时间有个学友转发给我这篇何新的文章。
看完文章觉得有些话不得不说。
 
文中提到的那位赵先生就是社科院南亚所的赵国华先生,我知道他的一些情况,17岁考入北大,师从季羡林和金克木二位先生,专攻梵文巴利文。
1978年,在赵国华的提议下,社科院与北京大学联名成立了南亚所。
1986年,赵国华与人合译了印度史诗《摩诃婆罗多》第一卷。
同年,赵国华首次在中外学术界提出了生殖文化崇拜新概念。
赵先生提出这个概念,是来源于他对古代印度文化的了解,印度人的生殖崇拜十分狂热。在印度教中有个很著名的性力派(湿婆派,印度教主要教派之一)崇拜。在艺术创作和文献中也有很多这方面的内容。
何新先生的兴趣爱好很广泛,具体到这本《诸神的起源》而论,何新不是专业的考古学者,也不过是用已经出土的考古资料来做基础,再通过自己的解读,来阐述自己的见解。
赵国华也是用这些考古资料来著书立说。这些资料是客观存在的,不存在谁抄袭谁。
不赞赏何新先生对赵国华的做法,社科院又是高级知识分子扎堆是非很多的地方,何新离开也就是自然的了。据说是一位领导关照到全国政协做一位领薪水的全职委员,他说自己的研究兴趣和视野由侧重文史而转移到关注经济、政治和国际问题上。经济、政治和国际问题每个人基于不同的利益诉求,都有自己的看法,就跟绿野这里一样,很多人都说这个话题。
何新却有过人之处,1988年春天,我从德国短暂回国期间,被北大的一个朋友拉去听过他的演讲,他预言中国将因激进经济改革政策之失败而触发政治动乱,当时与会的人听了都有所思,没有想到第二年此预言就成真了,发生了那场“广场风波”。

最后更新[2012-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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