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按:父亲因病不治,于8月7日不幸去世,享年七十有八。10日上午9点举行追悼会,小弟少波作悼词,作为长子,我致答谢辞。我追念先父的文章《父亲生命中的最后24小时》正在写作中。)
在父亲葬礼上的答谢辞
各位父老乡亲、亲朋好友:
今天,公元2010年8月10日,在人类历史的长河中,也许是微不足道的一天,但是,在我们家族的历史上,今天极其重要,因为,它是先父上山①的日子。
像千千万万普通的中国农民一样,先父是一个极其普通、极其平凡的人。三天前的8月7日晚20点45分,饱受病痛折磨的先父,在一个平凡家庭的平凡的房间中的一张平凡的木板床上,像千千万万平凡的人一样停止了呼吸。在他停止呼吸的时候,他的五个儿女都围坐在他的床头,紧紧拉着他逐渐变得冰冷的双手,想把他的双手变得温暖。他在国内的全部孙儿、孙女、外孙们,都惶恐地围聚在他床边痛声哭喊,想把他们的爷爷、外公,从去天堂的路上唤回。唯一不在身边的,目前在国外读研究生的长孙女程瑶,从万里之外的澳大利亚悉尼大学给奶奶打来电话,为永远失去她亲爱的爷爷而痛哭……
先父是一个平凡的人,他太平凡了。他的儿女们没有高官厚禄,没有荣华富贵,没有回天之术,从2008年11月6日胃癌手术的那一天开始,面对残酷的癌症和尿毒症,儿女们用6万元的医疗代价,也仅仅换得先父630多天的平凡生命。但是儿女们相信,父亲,在晚年,一辈子爱面子的你,应该有了一点面子,有了一点不平凡,那就是,你和老母亲一道从艰难困苦中养大成人的四个儿子各有所成,你和老母亲一瓢水一把米,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儿女们,让你有了一个比较体面,比较幸福的晚年。
平凡的先父之所以有一点面子,有一点不平凡,除了儿女们争气,还要深深感谢父老乡亲、亲朋好友们。1947年,先父15岁即丧父成为孤儿,同一年先父又先后失去唯一的长兄和弟弟,我们的祖母因此受到强烈的刺激而精神失常。就在先父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时候,是银亮伯伯为代表的父老乡亲,向先父伸出了关怀之手,带父亲讨米要饭,教父亲学做农活。今天,我相信,父亲会在天堂和银亮伯伯相会。
61年前的1949年,17的先父和16岁的母亲成家,在当时村子里最贫穷的家庭里,先父和母亲一道含辛茹苦生养了6个儿女,成功地把其中5个儿女养育成人。在极端困难的日子里,我们的舅舅,姨妈们,给了我们家许多物质和精神的帮助和支持。感谢已经去世的大舅父的长子,我们的大表兄忠义,在先父病重其间,他们兄弟多次到医院到家里探望。8月7日下午,大表兄带着几位表弟来探望弥留之际的父亲,晚上,在先父离开人世不到半小时,又是他第一个驱车前来,带着几位表弟来给先父磕头。
舅父、舅妈们,我们记得在我们家最困难的时候你们时时地探望,记得你们在我们生病时邮寄来的青霉素链霉素,记得你们在我们读书时给我们邮寄的生活费,记得你们给我们带来生活的力量和快乐。感谢你们。
我还要感谢我们的几位姨妈姨夫。小的时候,到三姨妈三姨父家去,是我们的盛大节日,我们盼望着去。感谢六姨妈六姨夫,他们既是我们的长辈,在感情上也是我们的姐姐和兄长。
今天,在送别先父上山的时候,我们特别怀念已经去世的四姨妈四姨夫,记得在我们家没有柴火烧的时候,你们偷偷送来的蜂窝煤(那时不让流通),记得在我们吃不饱肚子的时候,你们一次又一次送来的红薯和白箩卜。
感谢我们的姐姐和姐夫。在我们家最困难的七八十年代,姐姐和姐夫给予我们家巨大帮助和支持。特别是由于家庭困难,我们姐弟五人中,四兄弟都读了书,只有作为老大的姐姐没有读书,她为我们四兄弟的成长作出了巨大牺牲。
在此,我还要特别感谢一位亲人,他就是今天在场的袁福安表叔。1975年,那是我们家最贫最穷最艰最难的时候,在一次在别人看来也许是一件尽管严重但在农村又算是普通的村民冲突,而在心灵敏感早熟、对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刻骨铭心的我来说,却是一件影响我人生的重大心灵事件之后,袁福安表叔步行几十里,亲自来看望伤病中的先父,16岁的我,激愤而无奈地站在父亲的床边,亲眼看见表叔送给伤病中的父亲2块钱。那特殊时期的两块钱当然远远超过金钱的意义,35年过去,那2块钱作为一面精神旗帜,一直飘扬在我心头,那旗帜上闪耀着的是亲情之美,人性之美……
在先父病重期间,许多父老乡亲,亲朋好友,或上医院,或亲自登门看望,由于人数众多,我不能一一列举。感谢各位。父亲去世后,乡亲们,大姐大嫂们帮这帮那,辛苦异常。特别要感谢冒着厨房近50度高温帮厨的几位大嫂大姐,我感谢你们。
感谢今天这么多父老乡亲、亲朋好友,来送别先父上山。
最后我要对父老乡亲、亲朋好友们说的是:作为先父的儿女,虽然我们能力有限,对你们的帮助难以一一报答,但是,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我们都会铭记与感怀——记得你们在人生的严冬送给我们的人性的温暖,感谢你们在人生的严冬让我们种下了对春天的憧憬、向往与执着。
2010年8月9日晚初稿
于武汉市新洲区汪集街道办王龙村程贤咀
8月10日凌晨修订
①老家把去世的老人出殡叫“上山”。